说实话,我很享受卡特里娜的笑容和围绕。她笑起来,眼睛像天空的星辰一样闪闪发光。
卡特里娜说,为了感谢我,要带我去一个秘密基地。
这个秘密基地,是只属于鸢尾城,也只属于她的,世界上最美丽的地方。她说,她从来没有带人去过,但因为喜欢我,想要我也能去一次,与她一起欣赏这份美丽。
其实美丽和丑陋对于我来说,没有太大的区别。我是个不会欣赏美丽的人,我的人生只有战斗。
但这一刻,看着卡特里娜眼中的向往,我竟然难得的期待。
我们相约在一个阳光明媚的上午,在城郊的树林见面。
卡特里娜穿着她漂亮的蓝色裙子,就像在荒野中舞动的一朵美丽的鸢尾一样美丽动人。她牵着裙摆,拉着我的手,在我迟钝的迟疑中笑着向前跑去。
纤细柔软的手指搭在我的手腕上,让我那一刻心跳突破了最高值。
哦天啊,要知道我的心跳一直很稳定,稳定在60-70之间。就算是处在肾上腺素激增的激战和生死存亡的边际时期,我的心跳也不会突破这个数字。
但在卡特里娜我住我手腕的那一刻,我感觉它直飙到150,差点就从嘴里跳出来。
卡特里娜拉着我穿过一片树林,越过一片草地。再然后,在我再次抬起头时,眼前是一大片盛开的蓝色鸢尾的海洋。美丽的花朵像铺在这个淳朴世界的蓝色瑰宝,那样蔓延地盖满整个山谷。
我的呼吸在这一瞬间停滞了,像是忘记了生存的本能,怔怔地看着。
卡特里娜笑眯眯的歪着脑袋看我,她问我:是不是不虚此行?
我承认,我是个脑筋并不聪明的人。如果再给我一次机会,我肯定会用世界上最优美的语言来赞美这个鸢尾的花海,来肯定她的心意。但是我那时候非常愚蠢,因为心脏跳动的声音太吵,血液流动的速度太快,脸颊烧热,而我的大脑在那一刻宕机了。
我用非常僵硬并冷冰的嗓音,违心地否认了。我说,也不过如此,我见过更美的风景。
卡特里娜亮晶晶的眼睛在那一瞬间暗淡下来。
她鼓起脸颊,气恼地看着我。
我被她看得窘迫,又有着奇怪的自尊心,梗着脖子说,如果卡特里娜不相信,十年后,我会再来这里,带她去看一次。
卡特里娜听到我这么说,什么都没说。鼓了鼓脸颊,低低地骂我傻子。
我更尴尬了,红着脸扭过头去,装作很不屑的样子。
卡特里娜看我真的很不以为然,终于感觉到丧气。她有点可怜的看着我,告诉我,这个花名叫鸢尾。代表的意义是,爱情的使者。如果有一天相爱的两个人不能再见,只要收到这个花,就代表着还会再见。
我大概是真的有那么点蠢的,超高强度的战斗大概吃掉了我的脑子。我当时竟然说,一朵花而已。草本植物,无知无识。所谓的爱情的使者,这都是卖花的商家为了吸引消费者想出来的噱头。
然后,卡特里娜生气了。
她当时没有反驳,只是牵着裙摆走在前面,一下午都没跟我说话。
我也很后悔,但又从来没有跟谁道过歉。仔细想想,我说的话也确实都是实话,外面的商家就是这么做生意的。每年最昂贵的花,都是花在了跟女性约会的过程中。
但是,那天晚上。温暖明媚的阳光被阴云掩盖,气温骤降,下起了大雪。
我感觉非常新奇,毕竟这里应该是初秋才对。初秋下大雪,气候变得可真奇怪。
大雪很快覆盖了一切,在地面积攒了厚厚一层。
我躺在床上,冷得无法入睡,又或者,其实是想到卡特里娜回城时气鼓鼓的模样而辗转反侧的睡不着。理由到底是什么我拒绝去思考。总之睡不着,出来找人借被子睡觉。
这段时间我跟鸢尾城的护卫队混熟了,他们正围在篝火旁喝酒。我听到护卫队的人说才知道,原来,卡特里娜是鸢尾城唯一的无意识‘气’能力者。她从成年后,就无意识地掌握了‘气’的运用。在她心情很差,悲伤或抑郁的时候,‘气’就会外泄,因此改变鸢尾城的天气。
这里之所以初秋下大雪,是因为卡特里娜伤心了。
她伤心了。所以下大雪。
她伤心了……]
弹幕在一瞬间炸爆宁安的眼球,在她的视网膜上疯狂跳跃。可想而知读者有多受刺激,全都在咒骂塞勒斯蠢笨如星星虫。星星虫是北辰星海一种智力非常低的虫族,战斗力很强,但蠢的要命。砸军舰,航空母舰的特效光一刻不停地闪,一次比一次更闪耀。
为表达激动的情绪,他们也是下了血本。:)
宁安连接脑神经写作,这刺眼的特效光直接给她刺激的眼睛通红。而且弹幕的覆盖率暴涨,已经干扰到她的视线。她干脆屏蔽了弹幕和特效干扰,沉下心继续。
[卡特里娜最终还是原谅了我。
我不擅长道歉,也不擅长处理人际关系。从我在巡航舰队工作这么多年依旧独来独往可以看出来,我是个在人际关系方面有明显欠缺的人。这或许跟我的人生经历有关,我从不否认。
卡特里娜说,没关系,城郊的鸢尾花海不够美,她还会让我见识到更美丽的东西。一定会让我惊讶的。
其实,她没必要在这件事上较劲。我已经见到最美丽的东西,就是卡特里娜的眼睛。
卡特里娜本人,就是我见过最美丽的人。
但我不会告诉她,我说不出口。
我在鸢尾城不会待太久,毕竟不是这个城池的人。我只是个偶尔路过这里的旅人,我还有自己的工作。我总会归回到自己的工作中。但,不知道是鸢尾城的花海太迷人,还是鸢尾城的人都太热情。我在这呆了一个月,却仍然不想离开。
我想,如果有一天我老了,可能会选择来这里定居。
卡特里娜不像个严肃的城主,反而像个自由自在的可爱蝴蝶。因为她每天都会来找我,带我去好看的地方。吃好吃的东西,告诉我关于鸢尾城的传说。
她说,鸢尾城是一个古老的城池,这里拥有优美的传统,如果我可以在这里留下来,她会让我喜欢这里。
我有点难过,但我还是告诉她,我不会留下来。我还有自己的工作。
卡特里娜问我为什么。
我不知道该怎么跟她解释,只能说,鸢尾城太原始了。跟我自己生活的世界相差太远。为了不让她难过,我没有贬低或者说什么,只是开始跟她说起外星系的瑰丽美景和先进科技。
卡特里娜听得很认真,每次都仿佛很着迷一样听着。她会有很多的问题,不停地问我。
我笑着说,你真这么想知道,十年后我带你走。
卡特里娜双眼亮晶晶的看着我,勾着嘴角浅浅的笑。像是怕我说谎逗她,还故意伸出小拇指。
‘那,我们拉勾,你会带我去看,不准骗我。’
我看着卡特里娜的手,心脏跳动得越来越快。从三岁以后,我就没有跟谁有过这样亲密幼稚的约定。但是,看着卡特里娜期待的双眼,我深吸一口气,还是伸出来自己的手指勾住她。
她声音清脆悦耳,带着浓浓的期许:‘那说好了,十年后,你来找我。’
我不知道约定是不是有分量,那话说出口的时候,忽然感觉到心灵的归属感。
仿佛我再也不是没有目标茫然活着,死或者生都无所谓了。
我以后,要努力的保证自己会活下去。
因为,十年后,我会再来,带卡特里娜去外面的世界看一看。
……
在鸢尾城的这段时间,我从来没停止过帮助这里的人清理失智兽人。几乎每一天都在清理,且清理的范围越来越大。因为我知道,总有一天我会离开。我清理出来的范围越大,鸢尾城的人生存空间就越大。
我是哪一天发现不对劲的?
我记不清了。
大概是一个月后的某天,也可能是两个月。我发现了时间的漏洞,也发现了卡特里娜的秘密。
我发现,这里的一切跟我以为的不太一样。而卡特里娜清理的这些失智兽人,并不是我以为的因为不懂得控制精神力的方法而意外失智退化的普通可怜人。而是卡特里娜为了激发兽人战斗力,用不合理的手段制造出来的实验室失败品。
我记得那天我照常带着鸢尾城的护卫队出去清理更远地方的村落。我因为追击一个还留有神志的兽人,他虽然退化了,但在特殊情况下还拥有神志。
我发现不对就追上去,一直追到了无人的山谷。
这座山谷离鸢尾城有段距离,但却拥有一条直通内城的地下通道。我进入了地下通道,竟然顺着下面的路走回了鸢尾城的城中心。
在这里,我看到了失智兽人退化成野兽的根本原因。
我看到了之前每天跟我打招呼的和蔼兽人,他们此时正面孔冷漠的对外城区的普通兽人,进行惨无人道的折磨。因为极端痛苦和恐惧之下,兽人的精神力会产生出异变。异变的成功,就会成为优秀的战士。异变失败,则会退化成失智野兽。
我知道,这个东西其实就是一种强行开发‘气’的粗蛮手段。
是在几百年前,兽人族刚发现却还不能完全掌握‘气’这种能力的时候,原始手段下的一种强行开发。这种落后的手段在经过几百年的演变,早已经淘汰了。
没想到,我居然在一个偏远落后的小行星看到了。而主使者,是卡特里娜本人。
她此时完全没有平时在我面前的那种烂漫单纯的模样。她那双眼睛冷漠而锐利,高高地站在二楼栏杆边俯视着下面保守挣扎的普通兽人。下面的兽人□□和精神双重摧残而发出惨叫,对她来说,竟然毫无触动。甚至,她还会嫌弃下手的人不够心狠。
我的精神和认知受到了冲击,那一刻,我被完全颠覆了一切。
过于震惊的情绪让我失去了平时的警惕,竟然在那一刻掉落了手里的武器。坚硬的武器砸在地上,发出清晰的声响。而等我发现自己失态,抬头时,与二楼栏杆后面站着的卡特里娜四目相对了。
她看着我,嘴角冷漠的勾起,说,你看到了。
我大概真的有缺陷,这一刻危机雷达却没有发挥作用。我就这样站在原地,没有说话。
卡特里娜说,她的秘密,任何人都不可以知道。知道了就会死。
我还是没有说话,只是呆呆的看着她。
最后的结局,没有任何浪漫的意外,卡特里娜杀了我。
是的,她毫不犹豫的选择杀了我。
那一刻,我好像听见了心脏碎裂的声音,鲜血炸开,满目淋漓。她的手化作爪子,一爪子抓碎了我的心脏。
真无情啊她……]
弹幕在宁安的文字停在这一刻时,诡异的安静了整整一分钟。
这十分钟内,悄无声息。而在一分钟后,开始垒墙式的疯狂叠加,覆盖页面。外网的热度也在这一刻爬到了最巅峰,不仅读者集体破防高.潮,惨叫嚎哭的不知凡几。打赏和咒骂也在一瞬间将宁安送上了首页金榜第一。且全网站公示热度,附带连接。
这一切,宁安都不知道。她屏蔽了弹幕和打赏特效,就是一个冷酷的打字机器。
为了早点完活儿,这一刻,谁也不能阻止她写完!!
冲!
[我以为,我死定了,人生就终结在这一刻。
但我没想到,死亡的疼痛还没来得及袭击我的大脑,我从黑暗中醒来。
醒来时,我并不在鸢尾城,而是在自己的军舰上。
任务刚结束,领队宣布给我们每个人放两个月的假期。因为任务的惨烈结局,领队情绪非常差。拍着我的肩膀说,我可以选择一些地方散散心,不着急回来。
我懵懂的离开了军舰,才发现我竟然回到了最开始度假的时候。
鸢尾城的经历好像是一场梦境。
真的是梦吗?
我怎么会做这种奇怪的梦?
卡特里娜的笑容是那么的真实,她在月光下跳舞的样子是那么的美丽。我一时间不愿意相信这是一场梦,开始拼命地去找鸢尾城存在的痕迹。
是的,即便卡特里娜选择杀了我,即使我知道她是个坏女人,我对她意外的没有一丝一毫的怨恨。
我只是,有点难过。
……大概我是真的不太正常吧。
我亲眼看到了鸢尾城兽人的贫苦,也看到鸢尾城外的危险。虽然对我来说很简单,对鸢尾城的普通人来说,他们活下去就非常艰难了。卡特里娜的所作所为,我想,我是能明白的。为了能更好的生活,那么,有一部分人是必须要牺牲的。
我找了很多的地方,翻看了很多的资料,最终,我找到了这个地方。
鸢尾城,是真实存在的。
只不过,它不在现在,而是在过去。鸢尾城在澳兰斯度星系的几千万光年外小行星上,是一个文化氛围非常浓厚的特殊冰雪小城。
冰雪小城?
看到这个介绍,我愣了一下。
如果我没记错的话,鸢尾城并不是冰雪小城,而是一个盛开着大片蓝色鸢尾的美丽城池。
但是,介绍上说,鸢尾城常年下雪,一年四季都被冰雪覆盖。
这里没有什么人烟,只有非常稀少的特殊皮毛族群。像冰原狼兽人族和冰原白狐,白熊之类的适合极地气候的特殊皮毛族群生活。
我觉得奇怪,这跟我认知的完全不一样。
我不知道自己在在意什么,也不清楚为什么这么关心这个地方。明明只是两个月的时间,卡特里娜所展露出来的一切都是谎言,是为了欺骗我。她那样冷漠,在发现我的时候毫不犹豫的杀了我。可是我却还是想再去看一看,为什么那样一个阳光明媚的花海城池,会成了野史中的冰雪小城。
我不是为了再见卡特里娜,我告诉自己。
所以,我再一次来到了这个地方。
奇怪的是,过去热闹的,充满烟火气的老街消失了。这里被皑皑白雪笼罩,地面被冰冻了一层又一层。老街的位置还保留着,只是人烟稀少。他们还是会选择在这里交易,只不过脸上没了笑容。
我茫然的穿过街区,又来到了接到招募信息的公告栏。
这里破败得早已失去效用,只剩下锈蚀得金属和被冻在冰层之下的废墟。
啊,这里,还残留着那通招募公告。
上面的内容却跟他之前看到的不一样,变成了寻找掌握生物基因的外来科研人员。给出的佣金非常高,高到远超我的想想。我有些奇怪,将这个反过来,才发现这东西下面还有一则公告,是之前那条招雇佣兵击杀变异兽人的公告。
但这条消息其实是标了时间的。招募的时间是三百六十七年前的,落款就在最下面。
我,之前,竟然从未发现。
我怔怔地看着那条招募公告,许久,用剑划破了冰城,将那公告显示器挖出来。
但在我双手触碰到显示器的时候,耳边响起了熟悉的声音。有个穿着厚厚棉衣的人出现在我的面前,他看着我,告诉我这条招募信息早就过期了。
我也不知道怎么想的,忽然就想去鸢尾城看看。
那人告诉我,可以去,但是不建议我去。他说,鸢尾城的城主疯了。会杀死所有接受雇佣的佣兵。
为什么?
我听到自己这么问他。
那位老者大约是见我很难缠,他摇了摇头,并不清楚具体原因。只是告诉我,鸢尾城在三百六十多年前并不是被冰雪覆盖的,只是在某一个阳光明媚的天气,获得了幸福的鸢尾城兽人们围着篝火跳舞时,天空开始下起了大雪。
大雪下的突然,在短短一夜,就冻死了所有的鸢尾花。
一开始只是一个月下一次。
而后来变得频繁,一个月下两次,一个月下三次,一个月下十次,一整个月都在下。最后变成,一整年都在下雪。
这样经年累月的下雪,彻底改变了鸢尾城的气候,这里才变成了一座冰雪覆盖的城市。
我想到了卡特里娜,卡特里娜伤心的时候,天空就会下起大雪。
老者还说,鸢尾城的城主疯的很彻底,她到处抓健壮年轻的兽人去做恐怖的实验。她这几百年里一直执着于让人死而复生,不断的尝试非人性的实验,那座城的成年男性越拉越少。没死的也都早早逃了。像我这样身体强健又年轻的男性如果去了那里,肯定会被抓去做实验。
这一刻,我不知道是不是疯了,我竟然决定必须去。
我想知道卡特里娜她……到底怎么了?
所以,我来到了鸢尾城。
再次抵达,这里的城池还跟梦境中的一样。我只能把那些记忆归于梦境。毕竟,除了梦,其他任何理由都解释不了我死而复生这件事。
我看着记忆中一模一样的城池,这里的一切被冰雪覆盖。
我哈着冷气,一步一步地走入城内。
鸢尾城的护卫队早已死去,这个城已经变成了空无一人的鬼城。我看着空荡荡的入城口,按照记忆的路线,来到了主城区。
我本以为,不会那么容易见到卡特里娜。
但是有时候运气和缘分是很奇妙的一种东西。我刚进入城内,进入空无一人的城堡,就看到了正在大殿的阳台上背对着门,看着皑皑白雪的熟悉身影。
卡特里娜似乎听见了声音也不想回头,就这样冰雕一样一动不动地盯着外面。
直到我走近,微微叹了一口气。
那个身影才像是感受到了什么忽然活过来,她回过头。
她看到我的那一瞬间,那双曾经亮若星辰此时却黯淡无光的眼睛突然亮了起来。她站在原地没有动,只是嘴角嗫嚅了几下,忽然就红了眼睛。
她问我,你是谁。
我不太明白这一切,我仍然有种糊涂的迷茫。我只是很诚实的告诉她,我是塞勒斯。
她像是懵了,那张冰冷又美丽的脸上出现了持续一分钟的迷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