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看向贺老爷子,放慢语速问道:“这是不是一个很?完美的计划?”
贺新说不出话,一味地摇头,浑浊的泪水流过沟壑的脸颊,他再一次体?尝这种天昏地暗的绝望。
“阿慧死的时候一直以为?我去通知你们了,等你们将她救下来,等你们同意我们在一起,她死的时候都在做着嫁人的美梦。”
青年的声音低缓,带着惯有的温润优雅,却如凌迟一般,每一句都如剜心?剔骨一般,一刀刀地割开全身的血肉。
傅文帆缓缓站起身,轻叹道:“怎么会有这么傻的姑娘?竟然敢把性?命托付给别人,这是你们贺家女人的专……”
他话音截止于感受到头上传来的冰凉触感。
傅文帆缓缓转过脸,贺新一双猩红的眼死死地看着他,手中的枪指在他的太阳穴。
贺老爷子眼中满是愤怒,额头的青筋直爆:“贺家的女人无论做过什么,也没有对不起你半分,你母亲再拎不清,也知道把你托付给我,你表妹再傻,她的一颗真心?也全系在你身上,没有任何?人欠你的。”
傅文帆勾起唇角,眼中却泛起冷意:“阿公,是想杀我吗,原来你这么心?狠吗?”
“我恨自己没有早一点识破你的……”
“阿爷……”
一道欢快的声音在屋内响起,伴着一道关门的声音。
贺新听见小孙子迈着轻快的步伐,蹦蹦跶跶地朝着客厅的方向走过来。
他难以置信地看向傅文帆,对上青年嘲讽的目光。
不多久,十?岁的贺成勋出现在客厅,身后跟着徐忠,他欢喜地奔向贺新:“阿爷,我好想你啊,你想我了没有?”
贺新看向他身后的徐忠,目光相对,徐忠心?虚地避开,眼神看向别处,贺新笑着道:“想啊,阿爷做梦都在想你,梦都梦不到。”
贺成勋抱着贺新的腰,问道:“阿爷,你怎么了,声音好奇怪。”
“没有,阿爷是开心?,”贺新缓缓地低头,将手覆在孙子的头上,“阿爷没想到你今天会来,阿爷很?高兴。”
贺成勋不解地抬起脸,眨着纯真的眼睛:“阿爷你糊涂了,不是你让徐爷爷接我来的吗?”
“……是,阿爷糊涂了,”贺新蹲下身,他颤颤地掏出手绢,仔仔细细地给小孙子擦着额头的汗,“我们成勋长大了,是大人了,以后要懂得自己照顾自己,照顾父母,做个男子汉,好不好?”
贺成勋迷惑地眨眼:“可是家里的佣人呢,阿爸阿妈,还有阿公都不照顾我了吗?”
“家人是要相互照顾,”贺新笑着替他整理领口,“这样一家人才?会相亲相爱,不要学阿公,明白得太晚了。”
“阿爷,你不要哭,”贺成勋的小手伸向贺新的眼角,替他擦眼泪,“我会好好照顾你们的,阿爸阿妈阿爷还有表哥。”
“成勋乖,”贺新笑了笑,说,“阿忠,带他去房间休息吧。”
徐忠没有马上动作,而是下意识地看向一旁的傅文帆。
贺新闭上眼,痛到极致,是麻木。
傅文帆笑着道:“成勋啊,你先?回房间吧,表哥给你买了好多礼物,还带了很?多新玩具,你去看看喜不喜欢?”
耶!
贺成勋欢呼一声,朝着楼上的房间跑过去。
跑到一半,他像是突然想起来什么,站在楼梯上看向贺新:“阿爷,一会儿也来陪我玩。”
贺新笑着道:“好,阿爷一会儿就?去找你。”
他一直看着贺成勋消失在楼梯拐角,过了一会儿,他才?站起身,虚浮的身体?忍不住晃了晃,徐忠连忙上前将他扶住。
他轻轻地推开徐忠的手,徐徐转过身。
傅文帆已经重新坐了下来,手中把玩着一把枪,正是刚才?贺新拿的那一支。
“老人家就?是这点不太好,太容易心?软,”说着傅文帆手上一动,将枪调转过来,指向贺新,“既然都已经决定杀人了,就?绝不能手软。”
说罢他便扣动了扳机。
“少爷,不要!”徐忠吓得脸色大变。
咔嚓——
一声机械的声响后,傅文帆收回手:“可惜啊,没有子弹,所以这一局注定是你输,所以劳驾……”
他抬眼看向贺新,漫然道:“阿公给恒生银行打个电话,把债券都提出来吧。”
贺新深深地看着他,失望,愤怒,恨意……此时所有情绪全都转成一种灰天败地的悲痛。
傅文帆笑容不改:“您应该知道,我和?您不一样,对任何?人,我都是下得去手的。”
……
杨炳荣接到了贺新亲自打过来的电话,想要将福升的2000万债转股提出来。
“怎么会突然要提走,林小姐现在不是还在警局吗?”他很?是意外。
贺新看了一眼玩枪的傅文帆,闭眼道:“……就?是为?她,我想和?福升谈谈看,有没有转圜的余地。”
杨炳荣“啊”了一声,然后问道:“这能行吗?”
“试试看,如果他们是为?了钱,或许会管用。”贺新的声音很?轻,有点哑,仿佛没什么力?气。。
杨炳荣叹息一声,说道:“我明白,现在局势烦乱,但您一定要看开一点,好好保重身体?,千万不要等林小姐回来,您的身体?先?累垮了,尽人事?,听天命,有的事?情是人力?所不能及的。”
电话另一头的贺新沉默了下来,过了一会儿,才?道:“一会儿,阿忠会去你那里,你把东西交给他就?好了。”
杨炳荣忙道:“我明白,我现在就?让人准备好,或者给您送去也可以。”
“不用了,如果……”贺新顿了一下,然后用微哑的嗓音说道,“如果以后得见故人,帮我和?她说一声抱歉。”
啊?
杨炳荣疑惑道:“什么……”
他话没说完,电话里便传来一阵忙音。
故人?
杨炳荣奇怪地侧过头想了想,什么故人?
算了,等以后见面?的时候,再问清楚吧。
不过今天的贺老爷子有些奇怪,大概是因?为?林小姐的事?情伤心?难过,所以有些感怀。
他放下电话,朝着对面?喊道:“阿成,收拾好,和?我去后面?。”
徐忠走的时候,贺新静静地坐在沙发上,用低哑的声音说道:“阿忠,我以前说过,做人一定不能后悔,就?算做了错事?,也不能回头看,人活一辈子,自私一点不是坏事?。”
徐忠停下脚步,比起从前,他一直挺直的脊背,似乎弯了几分,过了一会儿,他说道:“我知道,老爷,您不用担心?,我取完东西就?回来陪您,以后的日子还是我陪着您,一切都还和?以前一样,我对不起您的,我慢慢还。”
说完他便头也不回地走了。
傅文帆忍不住笑道:“这个时候,你竟然还在替他着想。”
“既然你答应过,不会为?难他们,我也相信你,以前总总,对错已经很?难评说,一切都在我这里终结。”贺新的声音很?安静,不带半点情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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傅文帆笑着道:“当然。”
贺新看着面?前的青年,发现他和?记忆里那个孩子怎么都对不上,一股难以言喻的悲楚袭上心?头。
“文帆,一辈子很?长,现在回头还来得及,千万不要走到再无回转的余地。”
“哈哈……”傅文帆笑着站起身,“你怎么还两?副面?孔呢?对徐忠就?是不要回头,对我就?是悬崖勒马,迷途知返,你在幻想什么,你以为?你能改变什么?”
贺老爷子看着面?前笑得邪肆的青年,张了张嘴,他有很?多话要说,但这一刻,所有话都哽在喉咙。
他发现他的爱憎都没有任何?意义,他不会懂。
这是他的失败,他的孩子们都不喜欢他,都……恨他。
可他却爱着他们,直到生命的最后的一刻。
大小姐,对不起。
1967年5月3日,贺新先?生因?劳累过度,突发心?肌梗塞于家中去世,享年70岁,距离他71岁的生日还差187天。
第
134
章
“你是怎么知道债转股在贺新手中的?”
奢华的酒店套房,
唱片中播放着悠扬的音乐,傅文帆将切好的牛排换到伊顿夫人面前,温柔而绅士。
伊顿夫人享受着对方的服务,
纤细的手指撩开金黄的发丝,
笑容倾城:“东西是不可能消失的,
不是你就是别人,他要是一直和林薇保持距离,我也很难怀疑,但他偏偏耐不住性子?,费尽心思地?给那位林小姐牵线搭桥,这就过分了。”
“就因为这个?”傅文帆切着牛排,
闻言有些?意外的挑眉。
“这还不够吗?”伊顿夫人拿着酒杯,
转动着里面的白色液体,
“林赫英的遗志总要有人来继承,你不觉得他来做那个托孤的人,很合适吗?”
“竟然是这样?吗?”傅文帆轻叹了一声,
“我是完全不清楚,
阿公?一直瞒得很好,果然还是夫人棋高一招。”
面对傅文帆的恭维,
伊顿夫人笑得很开心:“你不知?道是正常的,因为你根本不知?道有这么一件东西存在,
不过?傅先生也不要谦虚,
就算你不知?道,也已经察觉了,所以无论是什么,
东西最?后都会落到你手中。”
傅文帆停下动作,露出十分温柔的笑容:“很荣幸能听到这么高的评价,
我阿公?要是听见你这么,怕是不会同意,在他心里我一直都是个纯良愚钝的小子?。”
伊顿夫人唇角含笑,“这世上最?难防备的就是来自于?亲人的背叛,贺先生是想保护我们的林小姐,但是他不明白,无论有没有这些?债券,福升都是要对她出手的,”着她拿起酒杯和傅文帆轻碰了一下,“怪就怪她太高调了,太能干了,哪里像傅先生这么智慧,那句中文怎么的?不发声就有钱了。”
“你是想闷声发大财吗?”傅文帆被她逗笑了,“多谢夫人的夸奖。”
“我喜欢懂得蛰伏的人,忍得住寂寞,甘于?表现平庸,可以一直不动,可一旦开动就能吃到最?甜美的果实,傅先生是个很智慧的男人。”
面对伊顿夫人接连的夸赞,傅文帆索性放下餐具:“我有理由怀疑你是想压价格,5亿让您很为难吗?”
“啊,被你发现了。”伊顿夫人做出惊讶的表情。
傅文帆笑得温柔:“低于?市价几千万,难道我的诚意还不够吗?”
“如?果更有诚意一点就好了,”伊顿夫人撩了一下头发,白皙的皮肤衬得手指的丹蔻越发红艳,“不过?我确实也是真心的,傅先生真的是个很有魅力?的男人。”
耳边是轻柔的乐曲,空气中飘着淡淡的酒香,朦胧的灯光下,显出几分暧.昧的氛围。
“能请您跳个舞吗?”傅文帆突然发出邀请。
“乐意至极。”伊顿夫人笑着伸出手。
伊顿夫人一身红裙妩媚贴身,性感的曲线展露无遗,白皙的皮肤,勾人的眼?波,丰润的红唇,浑身上下都散发着致命的诱惑。
傅文帆扶着女人的腰,目光掠过?对方白皙的胸口,然后微笑着看向面前的女人:“你是怎么动港大那位校长的?”
“这很简单,”伊顿夫人莞尔一笑,“和他睡一觉就好了。”
看到男人愕然的目光,伊顿夫人笑了起来,她看着傅文帆,笑容越发魅惑:“你信了?”
傅文帆知?道自己被这个女人调戏了,没有话,这个时候不能再制造笑柄给她。
伊顿夫人踩着舞步,轻笑道:“这是最?简单的,捐个教学楼就可以了,等林小姐的判罚真正下来,他们可是什么都捞不到,名誉还会有损失,这个选择题谁都会做。”
“您很善于?把握人心。”
“那我有抓住傅先生的心吗?”轻柔的絮语,划过?耳畔,带着一点多情而缠绵的味道。
傅文帆看着她,含义不明地?微笑道:“我喜欢足够强的女人。”
伊顿夫人装出一副恍然的模样?:“那你一定很喜欢林薇。”
傅文帆看着面前美艳的女人,手上的力?度再收一分,两人的距离又贴近了几分:“我不会喜欢死人。”
伊顿夫人拉住他的领带,笑着道:“真是个狠心的男人。”
傅文帆贴在她的耳边,轻声问道:“那这是你喜欢的男人吗?”
伊顿夫人没话,勾着男人的领带,轻轻地?拉扯,手指抚上男人的喉间。
傅文帆紧紧地?掐着女人的腰,问:“弗里曼不会吃醋吗?”
伊顿夫人忍不住笑道:“我从来不会管他找什么女人。”
她话音一落,傅文帆便倾身朝着她压过?来,略显急切地?贴上她的脖颈,但下一秒,傅文帆整个人就被推了出去。
伊顿夫人笑容款款看着他:“傅先生时间到了,弗里曼要回来了,地?点不对,虽然我也很喜欢傅先生,但也只能是改天了。”
傅文帆看着她,呼吸有些?粗重,他缓了缓才开口道:“你平时都是这么戏耍男人的吗?”
伊顿夫人走近他,曼妙的身姿贴近男人,轻声道:“男女之?间你来我往,不是最?有趣的吗?我喜欢耐力?……好的男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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傅文帆突然抬手捏住她的下巴,狠狠地?朝着女人的红唇吻了一下,但他没有多做纠缠,吻过?之?后,便拿起外套离开了。
伊顿夫人有些?惊愕地?摸着唇,然后笑了起来,真是有意思的男人。
傅文帆走后,弗里曼并没有来。
第二天,伊顿夫人是被酒店的电话吵醒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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弗里曼只了一句:“去看今天的报纸,我在公?司等你。”
接下来的几天,报纸版面迭代更新,号外频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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舆论的反噬如?山呼海啸一般压过?来。
不断有新的证据出现,港大的捐赠合同,伊顿夫人秘密约见汇丰大班的照片,证人反口,董事会不满时装周的花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