另一头的光头反应过来以后可算是抽出手拿出了猎枪,他先是对着陈志身后的山狗子来了一枪,随后对着自已头顶甩了一枪。
有一只山狗子还想趁乱去拖看起来更瘦小的陈志,却被已经长出羊角的陈小花一个助跑冲撞撞了出去。
我咬牙掰开王晓梅的手,拿出两把喷火枪对着那些山狗子一阵火烧火燎,在我的步步紧逼下,它们一点点退进树林。
放火烧山可是重罪,但我也得有命判才行,眼下还是保命重要,好在现在露水很重,不然这漫山遍野的松枝一眨眼就能烧出一大片。
眼看那些山狗子越来越靠后,我头也不回地对他们说:“赶紧跑,趁现在你们赶紧的,我马上就来!”
他们把王小梅放在马背上,一行人赶紧往山下赶,我看他们走出了一段距离,开始小心翼翼的后退,而那些山狗子只是躲在树林中警惕的看着我,也没有越过我追上去的意思。
我扭头向光头他们跑去,跑出一段距离后回头看,树林中还能看到盈盈的绿光。
“怎么办啊大娘,她要生了!这儿哪儿有地方能生孩子啊!”
光头把枪背在身后,急出一脑门汉。
大娘小碎步走得飞快,边走边说:“生孩子可不跟拉粑粑似的,逮哪儿上哪儿,这大野林子,你前脚生后脚给你叼走了!”
但这是这里距离张海家距离可不近,王晓梅的状态明显不太好,赵大娘一声令下,带着我们朝当地一家哈萨克族牧民家跑去。
那家牧民和赵大娘来往不少,大娘这两年身体越来越好,没事儿还能过来帮忙,而且新疆的少数民族和东北民风有那么一点儿类似,都透着一点儿没有边界感的热心肠,不怕被麻烦,也不怕麻烦别人,就这么麻烦来麻烦去的,一来二去也算是熟了。
“他家旁边还有个小木屋,让她去那儿生,这种时候也不能穷讲究了。”
又赶了一会儿路,我们可算是看见了两座木屋,刚走近就响起一阵阵狗叫。
第21章
生产
“К04м?”
一个中年男性用手电晃了晃我们,问了这么一句,我只能听个大概音调,估计是问我们是谁的意思。
赵大娘赶紧招手:“是我是我,哎呀,帮帮忙啊!”
那中年男性看样子也是认出来了,回头冲屋子里吆喝两句哈萨克语,我听不懂,没过一会儿又冒出来一个哈萨克族大姐和两个女孩。
赵大娘说男的叫巴特尔,他脸上蓄了胡须,五十多岁的年纪,却因为常年风吹日晒看起来像六十多。
他的妻子叫巴合提,是个胖胖的看起来很温和的大姐,两个女儿都十四五岁的样子,此时正好奇地盯着王小梅。
王小梅的情况不用我们多说,明眼人都看得出来怎么回事儿,巴合提打开他们房子的门,做手势让我们把王小梅抬进去。
“这里这里!”
我们正要进门,却被赵大娘拦了下来,她向巴合提摆摆手。
“不,不进你们这家。”
说完她指了指附近的另一间木屋:“我们去那儿!”
巴合提还要再劝:“热呢这里!”
赵大娘态度却很坚决,拍拍小白马的屁股就往那边走,我知道有的地方对借地方生孩子是有说法的,大娘应该也是怕对人家不好。
巴合提一看大娘态度这么坚决也就不再多说,用哈萨克语跟巴特尔和两个女儿说了一堆话,然后扭头进了屋子抱出一床被子,小跑着追我们来了。
“你的儿媳妇?”巴合提追上来和大娘说话,可能因为有点胖,气喘吁吁的。
赵大娘一听这话赶紧摆手。
“妈呀可不敢乱说,这是别人家媳妇,来这儿旅游的,结果突然要生了。”
巴合提点点头,我回头看了看,两个小女孩有的烧水有的洗碗,而巴特尔竟然只身往山里走去了。
我指着巴特尔的背影问道:“大哥这是去干嘛呀?这么晚了不安全吧!”
巴合提冲我和蔼一笑:“抓雪鸡呢他去。”
“雪鸡?”我们几个一头雾水。
“干啥用呢,炖鸡汤呢嘛?”光头把脑袋伸过来问道。
巴合提摆摆手,笑得不行:“不是不是,生孩子嘛,用它的毛呢。”
赵大娘听不下去了,在张海肩膀上拍了一巴掌:“问问问,一天就问问问,待着得了呗!”
张海挨了打顺便给我来了一下子:“听着没,别老问问地!”
挨完这一巴掌我们正好到了小木屋门口,这木屋实在很小,感觉最多能住两个人,应该是常年没人居住,角落甚至长了草。
巴合提用一块布在小炕上掸了掸,这时候一个女孩端了一盆水来,巴合提用这水在屋子里撒了个遍,空气里的灰尘顿时少了许多。
收拾得差不多了,她把抱过来的被子铺在小炕上,我们几个合力把她扶到炕上躺下,另一个女孩又拿来一个毯子,盖在了王小梅身上。
安顿好王小梅以后,两个女孩又陆续拿来几个盆子,还有热水,几个碗和坛子,有一个碗里盛着点儿热汤,巴合提大姐和赵大娘把王小梅稍微扶起来一点。
“今天的汤,喝一下嘛,喝完力气有呢。”
王小梅睁开紧闭的双眼,巴合提把碗凑到她的嘴边,一点一点喂她慢慢喝了下去。
刚喝完热汤,巴特尔就风尘仆仆的进了屋子,身上湿漉漉的沾了不少露水,他手里提了一只灰色的带点儿彩色羽毛的鸟类,看着又像鸽子又像野鸡,大概就是他们说的雪鸡了。
巴合提从雪鸡身上剪下一点羽毛,跟巴特尔用哈萨克语说了句什么,巴特尔提着雪鸡又出去了。
“诶兄弟,你们说这是要拿去炖了吗?”
光头好奇的盯着那只雪鸡看,结果张海笑了一声:“炖啥啊,保护动物,咋看啥都想炖呢,他们生孩子不杀鸡,杀羊。”
这话一出陈志的眼神开始游移,用腿默不作声地挡住腿边的陈小花,他想了想,和我们说:“我们几个大男人,在这儿待起不得行哦,我们出去嘛。”
我们几个一想也是,打开门就出去了,这房子也有窗户,我回头瞟了一眼,正看见巴合提把雪鸡的羽毛放在一个宽口小碗里,用火把羽毛烧成了灰烬,那股毛发烧焦的味道我站在门口都能闻到。
接着她把那装着羽毛灰的小碗拿到王小梅的脸边上,给她比划了一个手势,嘴里说道:“吸呢嘛,鼻子。”
赵大娘看王小梅可能不太理解,在旁边说道:“她让你用鼻子吸一点儿这个灰,用他们的话说是保孕妇平安的,一方神保佑一方人,按他们的说法来吧。”
王小梅看了看赵大娘,又看了看巴合提,最终还是把鼻子凑了过去,小心地吸了一点进去,看样子有点儿呛着了,直接打了喷嚏。
巴合提小心地护着碗里的羽毛灰,生怕被王小梅这个喷嚏吹飞了,嘴里念叨着:“孩子呢嘛,一会用的呢。”
但王小梅可顾不上这个了,好像是因为这个喷嚏的原因,她突然疼得更厉害了,甚至忍不住喊了出来。
后面我也不好意思再看,我们几个就在外头听着里面几个女人嘈杂的喊声和说话声。
陈志蹲在地上抚摸陈小花的头:“当妈硬是不容易哦,还是小娃儿的时候安逸,现在跟小娃儿那阵差得远求得很。”
我倒是没什么太大的感触,我小时候记事儿特别晚,小学的记忆都很模糊,隐约记得当时的同学都不怎么喜欢我,后来爸妈带我换了个城市,上了初中以后才有了张峰这么个朋友。
想到张峰我又撇头看了眼张海的手,没看几眼张海就把戴着黑手套的手揣进了裤兜,他也没看我,正在望着远处的山林。
“怎么样呢嘛她们?”
巴特尔做完了自已的事走到我们跟前搭话,他胡子上还挂着水珠,一说话就滑下来几颗。
“吸了那个羽毛,后面就不知道了撒。”
光头回了他这么一句。
巴特尔点点头,他的普通话比巴合提大姐要好一些:“女人和孩子吸这个能保平安,以前我们杀羊,把羊头嘛,挂在门上的呢,挂上四十天,孩子长得好,现在呢嘛,越来越少了。”
说完他就看到了陈小花,他看陈小花和陈志贴的近:“你的羊呢嘛?可以呢,这个崽子好得很,长大了可以呢!”
他还给陈志竖了大拇哥,可给陈志夸美了。
说着说着,屋里突然传出王小梅一声声嘶力竭的喊声,接着就听赵大娘说了句:“哎呀,可算出来了!”
第22章
怪异婴儿
听见这句话我们几个人完全忘了什么男女边界问题,对新生儿降临的惊讶让我们下意识地回头趴在窗户边上往里瞧。
可是婴儿的哭声没听到,屋子里只有一声接一声的抽气声。
只见王小梅气若游丝地躺在小炕上,脸色苍白,头发被汗水打湿黏在脸上,而她腿上的毯子里竟然钻出一个婴儿,没错,那婴儿是自已钻出来的,他不光是简单的爬,那简直就是乱窜,像只笼子里乱窜的老鼠。
巴合提手里还端着那只装着羽毛灰的小碗,看样子是准备给新生儿用来着,可是新生儿这个暴走状态,愣是把巴合提原地硬控了。
那婴儿窜来窜去,突然面向我们停了一下,他四肢撑地,仰着脖子,光线照亮了他的脸。
“唉呀妈呀!”就算是见多识广赵大娘都忍不住喊出了声,硬忍着没说出什么伤人的话。
那小孩儿的样子简直异于常人,头骨异常扁宽,两只眼睛窄而长,竟然长在了太阳穴的位置上。
他的额头异常突出,鼻子扁宽完全没有鼻梁,两个鼻孔细长斜向上长着,他眼睛半睁,脸上满是湿漉漉的血和羊水。
这可把本来准备给婴儿鼻子里点羽毛灰的巴合提大姐吓坏了,这谁还下得去手啊?她手上一松,那小碗啪嗒一声摔在地上碎了。
摔碗为号,那小婴儿顿时又开始像没头苍蝇一样乱窜,他的肚子上还连着脐带,乱窜时脐带绕在了王小梅支起来的小腿上,越拉越长,最后竟然硬生生从王小梅的肚子里扯出一个紫红色的肉块。
“妈呀,那是撒东西嘛?”光头表情像哭一样,陈志到底是有一个当医生的妈妈,他结结巴巴的说:“应该是胎……胎盘。”
这话说完我差点儿吐出来,一口酸水涌到了喉咙。
不是被这个婴儿吓得,而是我认出这个紫红色的肉块和那天在酒店看到的,王小梅正在吃的东西非常相似。
这个想法让我的胃里不可抑制地翻涌起来。
小炕上的王小梅本来就处于一个半晕不晕的状态,胎盘被扯出来那一下她轻微地抽搐了一下以后就没了动静。
“咋办啊?咱进去不?”
眼瞅屋里的两个人没什么办法了,我们纠结着要不要进去帮忙,但又觉得不太好。
正在我们纠结的时候,那婴儿乱窜的速度越来越慢,最后开始趴在原地不动。
赵大娘一看,就准备上前查看,我一急,赶紧张嘴叫住她:“大娘,你可别动,我去瞅瞅咋回事儿!”
说完我就推门进了屋子,张海他们也陆续跟了进来。
我把大娘领到张海身边,慢慢凑近小炕一看,那婴儿还睁着眼睛,胸口的起伏很微弱,应该是濒死的状态了。
“他好像是,快不行了!”
我回头跟众人交代了一下,大家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他也没撑太久,小胸脯就一动不动了。
“哎呀,造孽呀!”
赵大娘想了想还是给他剪断了脐带,用原本准备好的干净被褥包裹了起来。
这孩子的降生过于复杂,我们无法确定他从被孕育起是生活在什么样的环境和期待里,也不知道他出生前的这些事情是不是影响他变成这样的最终因素,但这无疑是个悲剧。
王小梅醒过来已经是第二天中午了,赵大娘守在她身边,给她喝了一些汤汤水水,看她差不多清醒了,斟酌着语气和她说了昨晚的事儿。
“孩子还没埋,你看你想不想看看?”
照我们的说法,看还不如不看,就在我们以为王小梅会哭着喊着喊看一眼孩子的时候,她却摇了摇头,平淡的说了句:“不看了,也算是件好事。”
张海啧了一声,跟坐在床边的赵大娘说:“你看你看,我就说人家不带看的,那家伙多难受呀!”
赵大娘伸手就在张海的大腿的软肉上拧了一把,疼得他五官都揉吧成一团了。
“就他妈你聪明似地,个小死孩儿不会说话就给我滚出去!”
王小梅躺在床上看着这娘俩,突然笑了一下:“你们感情真好,不知道是你们幸运,还是我倒霉。”
这话一出,众人就像突然打开了记忆的闸门,人家跟着妈妈揣着儿子来的,结果老的当场祭天,小的落地成盒,怎么看怎么悲惨。
但王小梅像个没事儿人似的,状态和脸色都比之前好了许多,即便是产后第一天,脸上的疲色还没有来的时候明显。
“行了行了,让人家好好休息吧!都出去!”
赵大娘脸上露出不忍,准备把屋里的人都轰出去。
王小梅知道这老人家是在照顾她,笑着冲她说了声谢谢,但在众人往门外走时,她却喊了一声:“等一等。”
我回头看去,见她正伸手指着我:“你留一下,我有话和你说。”
我猜她是要跟我对口供,说实话,我有一点儿忌惮她,毕竟她可是能看着亲妈死在眼前还面不改色的人。
“说吧,什么事儿?”
她没看我,而是望向窗外,不知道是在看景色还是想事情。
过了好一会儿她才出声:“你妈妈有拿手菜吗?”
“啊?”
我有点儿跟不上她的思维,下意识的回答道:“我妈不怎么会做饭,就会做西红柿炒鸡蛋,只要我爸不在家,我俩就吃西红鸡蛋配米饭,要么是西红柿鸡蛋面,要么就是西红柿鸡蛋馒头。”
说着说着我倒是放松不少,说起来我已经两年没回家了,因为不知道催收有没有给他们打过电话,我连电话都不敢给他们打。
王小梅听了也跟着笑:“我妈不一样,她很会做饭,尤其会做肉,炒的、炖的、蒸的、焖的,当时我们家是那种双层防盗门,夏天热,我们就把里面这层打开,每一次她一做饭,邻居路过都会说一句好香啊。”
这倒是和我印象里余大妈的印象不太一样,我一直以为她是那种会往米饭里掺沙子的人。
“她每天变着方法的找菜谱,说人得注意养生,吃什么补什么,小时候说让我长身体,后来上学了让我补脑子,结婚让我生儿子,她给我做过很多肉,大的、小的、熟的、生的。”
这话越说越怪,本来温馨和谐的氛围突然被驱散,什么肉还分大的小的,现在自已家还吃生的?
她突然从窗外收回目光,直直地看向我,问了一句话。
“你吃过人吗?”
第23章
恶神
王小梅冷不丁问我这么一句话,搞得我那点儿思乡之情全没了。
这是正常人能问出来的话?
“你说呢?谁没事儿吃那玩意儿啊?你这话问的都多余!”
她也不生气,自已半坐起来,把枕头塞进后腰靠着,神情看起来很轻松。
“我初中的时候我爸病了,从我记事起从来没见过他生病,就那么一次,他就像被接上了一根水管,快关开到了最大,一直往外放生气,我第一次觉得,原来人可以像花草一样枯萎。”
她突然又换了一个话题,我感觉她脑子有点儿病。
“我爸最后那段日子,我妈又急又慌,没有一天眼睛不是肿的,就跟丢了魂儿一样,谁见着都说一句夫妻俩感情深,我妈可怜。”
说到这里,她笑了一下。
她问我:“你觉得呢,你听着也觉得他们俩感情好吗?”
我被她这副莫名其妙的高深态度搞得很烦躁:“你要说啥就说,再魔魔怔怔的我可走了。”
她也不介意我的不耐烦,两只手悠闲地叠放在一起:“我是这个家庭的参与者,也是他们夫妻的旁观者,我妈那不是舍不得我爸,是我爸临走那段时间的样子,把她吓着了,她害怕自已也有这么一天,从那以后,哪怕身上有一个疙瘩,她都心慌得不行。”
“尤其是到了晚上,我放学回家的时候,她都已经躺在床上睡了,有一次她背对着门口躺着,但没拉窗帘,那天月亮很圆很亮,我想着别把她晃醒了,就进去拉窗帘,我走到窗台边扭头看了一眼才发现,她没在睡觉,眼睛睁得很大,特别精神,身上还在发抖。我被吓了一跳,她就跟刚看见我一样,盯着我看了一会儿,但又什么都没说。”
我一直没接话,王小梅就自顾自地说着:“你别看我妈生得早,她还喜欢看电影呢,现在年轻人喜欢的东野圭吾,她也看,东野圭吾的《秘密》改编的电影,她看了很多遍。”
这个书我知道,但电影倒是没看过,书里的内容我印象很深,大概的情节是一对母女遭遇车祸,母亲的身体被宣布死亡,但是灵魂却附到了女儿身上,这位母亲从一开始的不接受到后来体会到了崭新人生的美好,书里重点围绕着灵魂错位后夫妻的相处和变化,倒是从没有怎么描写过原本的女儿。
从她的角度讲,这可能不是伦理片,而是恐怖片了。
顺着这个思路,我开始猜余大妈是不是对王小梅有什么异想天开的想法,但王小梅看我这个样子却笑出了声:“你在想什么?”
她摇摇头:“不是你想的那样,这根本就是不可能的,而且她只有我这一个孩子,也冒不起这个险。”
从这里开始,她脸上的笑意就消失了。
“我爸走了以后,她开始到处交朋友,杂七杂八什么样的都有,一群人整天研究这个教那个神,有一段时间她特别开心,隔三差五就往家里拿一些味道奇怪的肉。”
“你听过偷尸配阴婚吧?”
我点点头,何止呢,我还知道有人挖坟拿人的骨头去卖呢。
“那你听过尸体用来切肉论斤卖吗?我吃过一次,正赶上我那天不舒服,刚吃到嘴里就莫名其妙的恶心,直接就吐了,我妈还骂我浪费好东西。”
我想了想,问道:“她这是怕死到了病态的地步吧,所以你受不了,想让她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