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错。
“你在我们班干什么?”一班班长实在看不出洛望飞有离开的意思,忍不住出声问他。
洛望飞把向晚星桌面上的一堆红色湿纸巾捏起来,在他们面前晃了晃,“这不是听说光天化日朗朗乾坤,还有人往我妹妹抽屉里塞死老鼠吗,这我做哥哥的怎么能忍,当然要来看看啊,你们有什么头绪吗?我听说是团伙作案来着。”
一班的人愣了一下,正要说些什么,向晚星抢先开口质问他:“谁和你是兄妹,不准占我便宜!”
洛望飞从善如流笑了笑,“行,您是姐,我是弟,可以了吗?”
向晚星说不出话,只能瞪着他,发出一声不轻不重的“哼”声,扭头提笔写作业,试图无视他。
人不要脸,天下无敌。
她没法像洛望飞这样不要脸。
洛望飞长腿一伸,大有一种在自己地盘的主人感,支着手臂扫过一班众人,“你们真没人看见啊,可惜了,一条线索两百块钱呢。”
向晚星立马出声:“我没有说过!”
洛望飞无奈地扫了她一眼,压着声音道:“这钱我出行了吧。这种节骨眼上你还当守财奴,掉钱眼里了你。”
向晚星瞪了他一眼,爱钱有什么不对!
洛望飞没跟她继续辩论,懒散地和一班的人搭话:“你们也看到贴吧里那些帖子了吧,讨论向晚星家庭条件的。”
一班的人自然都是看过那些帖子的,都挺好奇,但是没什么求证的机会,如今洛望飞主动提起来,自然都是竖起耳朵听。
洛望飞笑着开口:“我跟你们说,贴吧里都是瞎说。”
向晚星松了一口气,正以为洛望飞做人了。
下一句话就把她这点微弱的信任击得粉碎。
“向晚星家比贴吧上猜的有钱多了。”
向晚星转头的功夫,他说话跟连珠炮似的,轰得教室的人头皮发麻,大脑一片空白。
“咱市中心酒楼知道吗?就兰亭酒店,向晚星家的,还有那星星巧克力,向晚星家的,你知道向晚星住哪吗?御景豪庭,一平米六位数。”
“够了。”向晚星咬着牙恨恨出声。
不要替我炫富啊!闭嘴啊!
可惜洛望飞并没有听到她的心声,就算听到,他也不会停下,继续喋喋不休地吹着向晚星的背景有多强大。
“她可是真正意义上的豪门大小姐。
倘若不是滔天的富贵,我又何必天天对她俯首帖耳,当牛做马。
要是她出了半点事情,我爸妈二话不说拿我问罪,她妈妈更不用说,那是肯定第一时间回来给她主持公道,所以啊,这不是她一个人的事情,那至少是两个家庭的事情。”
“够了!你哪里有给我当牛做马啊!不要张口就来!”向晚星受不了了,站起来打断他。
洛望飞丝毫没有心虚,泰然回答:“这不是正在给你当牛做马吗?”
说着,洛望飞微微仰起头看着站起来的向晚星,笑了笑,像是纯良的忠臣看着自己效忠的主上:“您一声令下,我万死不辞。”
一班的人沉默不语,总有一种看刁蛮公主和奸臣的即视感。
也不知是为了这两百块钱,还是忍受不了这俩戏精,一个叫吴璇的女孩站了出来,小声打断了他们两个奸臣和公主的戏码,
“其实这事是个误会,昨天运动会大家都没关门,一只猫跑进来窝在向晚星那衣服上生孩子了,所以都是血,我们手忙脚乱的,没擦干净。那死老鼠估计是猫叼进来的。一开始我们不知道怎么跟你说,因为太离奇了,后面运动会忙着就忘了。”
向晚星愣了一下,想起来自己确实经常喂学校里的猫,还经常收到树叶和碎饼干来着。
而且小猫哭声确实很像小孩,大晚上的,会很吓人。
洛望飞还存着几分怀疑,“那猫在哪儿呢?”
吴璇回答:“我们带去学校池塘边的亭子里安置了,不知道现在还在不在。”
为了安心,洛望飞和向晚星还是去看了一眼。
一靠近池塘,就看见亭子边探出一大四小五只猫猫头来,喵喵直叫,虚弱又可怜,亭子里还有不少血迹,两三只死老鼠,还有一些满是齿痕的塑料袋和鱼型玩具。
向晚星顿时走不动了,跑过去挨个摸了个遍,心疼地要命,也顾不上什么晚自习迟到了,跑去小卖铺买了一大堆东西,毛毯湿巾什么的,又问老板买了一些肉糊糊,在亭子里搭了一个小窝,看着母猫吃完了东西,又给它续,还不忘叫洛望飞搭把手给小猫喂奶。
洛望飞蹲下来和她一起伺候母猫,照顾小猫,也不提醒她晚自习马上开始了。
只是在心里暗自感慨:这时候她倒是不心疼钱了,那老板明显就是宰人,那么点肉糊糊,还卖二十块钱。
不过精明的向晚星也就这时候会上当。
等向晚星把母猫喂饱了的时候,晚自习已经开始十五分钟了。
向晚星痛苦地捂着脸,迈着沉重的步伐走向教学楼,准备迎接狂风暴雨般的问候。
一进教学楼,她便看见一班门口背着手站着的老刘,不自觉低下头,腰也弯了,像是偷偷摸摸想在猫的眼皮子底下溜走的老鼠一样,贴着墙,试图找到个洞钻进去。
但很可惜,一中的教学楼并没有墙洞,她也并不是一只小老鼠,而是一名身高168的女高中生。
从她来到三楼走廊,便已经进入了老刘和一班同学的视线范围中。
同学们默默地在心中为向晚星哀悼起来。
向晚星也知道自己逃不过老刘的雷霆怒火,逃不过必死的命运,握紧了拳,掉下几滴眼泪,准备开始忏悔。
老刘哼了一声,并不看她。
向晚星更加绝望了,这招好像用了太多次,老刘已经免疫了。
她今日就要把小命交代了!
向晚星擦干了眼泪,悲痛欲绝地往前迈了一步,正要迎接命运的审判。
洛望飞的声音幽幽响了起来,“老师好,我有一个事情想跟您谈一下。”
向晚星脑袋嗡的一声,缓慢转头,看见洛望飞站在自己身后。
他越过呆滞的向晚星,径直走向一班班主任刘远,落落大方地伸出手,仿佛是向晚星的家长一样和刘远会谈起来,“您不是一直在操心向晚星的成绩吗?她那双语简直惨不忍睹,一窍不通,高三了,一分压倒一万人,她这样下去不行啊。”
向晚星情不自禁咬紧了牙,正要抬起头瞪他一眼。
洛望飞满脸微笑,像是一个乐于助人的正直无私少年,非常热忱地开口说:“您说巧不巧,我双语好啊,我和向晚星打小一起长大,实在看不下去了,我妈也催我,所以我来帮她,您放心。”
向晚星脑袋有些微微的宕机,但不止是她,老刘,一班的同学,几乎人人都被洛望飞这话震惊到了,一时没有反应过来。
她觉得洛望飞在报复,满脸可怜地看向老刘,凄然摇了摇头,凑过去和班主任上眼药,“他不可能这么好心的,老师,他是三班的,徐老师的心腹,怎么可能这么轻易就倒戈了,你要谨慎啊!”
老刘本来还在担心他们两个是不是有什么不对劲,听见这话顿时消散了疑心,又想起白天那事,还是问了一句:“你们两个,到底是什么关系啊?”
在师长面前,洛望飞依然笑着,面不改色地回答:“姐弟。”
向晚星仰头愣愣看着洛望飞,叶雪惊得合不拢嘴。
一班除了李彦,全都傻了。
时间仿佛摁下了停止键,吃东西的,聊天的,写作业的,伸长了脖子听八卦的,全都暂停了动作,脑袋失去了思考能力,只剩眼珠子转着,愣愣看着洛望飞。
他笑得阳光灿烂,单纯无害。
第33章
“很高兴和你1V1”
老刘也有片刻的晃神,
看了看一米八六的洛望飞又看了看一米六八的向晚星,“亲姐弟吗?”
洛望飞毫不犹豫点了点头,指了指自己和向晚星,
“如假包换,
比真金还真。我长得高,她长得小。”
老刘也陷入了纠结,
洛望飞又拿出了手机,
打开了相册里叶女士搂着他和向晚星的合影,
“您看,这么多年家长会,家长都是同一个,这还能有假吗?”
其实高中一共就开了两次家长会,
但被洛望飞这么一说,老刘看着照片里的叶芝女士,
有一种见了许多次的熟悉感。
他信了,信得彻彻底底,
深信不疑。
洛望飞又向前迈了一大步,邀功似的,低头和老刘说:“您放心,这事儿我肯定不会告诉徐老师的,
而且我一向乐于助人,
您要是信得过我,班里有需要的同学,我都可以帮,咱可以成立一个互助小组,
共同进步,我向来很无私的。”
老刘对于这个提议有些心动,
他本就想在班级里搞个互助小组,重点关注一些偏科同学,试图挖出黑马来,向晚星更是他寄予众望的种子选手。
可惜双语好的两个都在三班,一班的顶梁柱李彦也只能算各科都是上游,并不算顶尖,而且又闹出这一桩早恋的事情来,估计也不会有心情参与。
洛望飞这个建议,简直是瞌睡了送枕头,点到了老刘的心坎上。
他犹豫了,有点想答应。
洛望飞见状进一步煽风点火,祭出杀手锏,“实不相瞒,我正好要和宋惜准备英语竞赛来着,您要是同意,我直接拉她一起来,我们两个一起辅导向晚星,不可能不成功。”
老刘狠狠心动了,意味深长地看了洛望飞一眼,眼神里满是欣慰慈祥,“从你入学的第一天,我就觉得你是一个好苗子,特别机灵懂事,处事也周到,只可惜你一直没分到我的班里,关于这一点,我一直很遗憾。”
向晚星以一种不可思议的眼神望着老刘,似乎无法理解他为什么还能说出这种违背良心的话来。
你醒醒啊!入学第一天是军训啊,洛望飞那天还跟教官顶嘴来着,你还说他一看就是个不安分的长相。
这么多年,你曾经说过那么多次“还好洛望飞不是我带的,不然我一个头两个大”,你都忘了吗!
向晚星的控诉目光并没有影响到两个人的和谐交流。
洛望飞往前迈了一大步,微笑着晃了晃和老刘握着的手,声情并茂地回答:“其实对于这点,我也很遗憾,我一直觉得您是一位通情达理关心学生的好老师,因材施教,不拘小节,是真正意义上的人类灵魂工程师,我一直很想投入您的麾下,但遗憾错过,但我想,现在也不晚。”
老刘十分欣慰地点了点头,不断地拍着洛望飞的肩膀,“好孩子,真是个好孩子。”
向晚星深吸一口气,短暂地闭上了眼睛拒绝看到他们两个惺惺相惜的画面。
老班,你醒醒啊!他还是三班的人啊!
洛望飞,你对得起徐英老师对你的信任吗!你这个三班的叛徒!我都为三班的老师感到心寒!
向晚星在内心里悲痛地呼喊着,发泄着,但在现实里,她也只能安安静静站着,听从班主任的安排,寄希望于老刘的头脑被夜风吹醒。
显然,她的祈祷并没有生效。
老刘越看洛望飞越满意,最后看着向晚星的目光反而充满了操心和无奈,语重心长地叮嘱她:“不要意气用事闭门造车,要懂得互相学习,高考是人生大事,先把个人恩怨放在一边。”
向晚星愣愣看着自己的班主任,陡然生出一股委屈来,有一种被奸臣陷害的无力感。
那少年奸臣还在老刘教育向晚星的时候露出一个极为得意的笑容来,明晃晃的不安好心。
向晚星恨恨盯着洛望飞,老刘感觉到了,转头往后看,就是那么一瞬间,洛望飞变了脸色,端正了仪态,站得笔直,眼神清亮,要多正经有多正经。
于是老刘又回过头教训向晚星要专心,别老是分散注意力。
向晚星彻底绝望了。
对手太狡猾了!怎么办!
完蛋了呀!
被老刘一催再催,向晚星只得屈辱地点了点头。
老刘这才满意了,又去教室里点了几个偏科的同学出来,让他们一起去交流一下学习。
一路上,一班的人沉默不语,唯独洛望飞笑吟吟地慢步走在向晚星身边,弯下腰之后仰着头明知故问:“同学,你怎么苦着一张脸啊?你是不开心吗?搞得好像我绑架你一样。”
“你不是吗?”向晚星实在受不了,从牙缝里蹦出一句恨恨的反驳。
“呀,原来你不是哑巴啊。”洛望飞故作惊讶,仿佛发现了什么不得了的大事,眨巴着眼睛很是无辜地看着她,“我明明是来帮你的呀,你怎么恶意揣测我。”
“我是大—好—人呀。”洛望飞说着这话自己都忍不住笑起来,眉眼弯成月牙的形状。
倘若他有尾巴,一定是火红色的蓬松的狐狸尾巴,高举着,摇晃着,像是火焰一样。
灿烂又招摇,耀眼夺目,招人嫉恨。
惹得一班同学都自觉转头,捂着眼睛开始扮演瞎子角色。
到了英语竞赛的自习教室,洛望飞敲了敲门,在宋惜的呆愣中,把身后跟着的四位一班同学招呼进来,然后大手一挥,微笑着通知他们:“宋惜同学以后就是你们的小老师了,大家不必客气啊,她呢,绝对是个天才,完全有资格带你们的。”
然后洛望飞走到向晚星身边,大手拍了拍她的脑袋,颇为遗憾的开口:“我呢,天资平平,精力也有限,就只能带向晚星同学这一个了。”
他笑得比三月的春光还要灿烂,耀眼到有些刺伤人。
以至于洛望飞问大家有没有什么意见的时候,所有人都扭头避开了他的笑容不吭声。
向晚星和宋惜是唯二发出声音的。
“我觉得不行。”
“我有意见。”
两个人小声的抗议刚刚碰到一起,向晚星眼睛陡然亮起来,看着宋惜,仿佛看见了战友。
洛望飞往前走了一步,打断了向晚星看向宋惜的目光,掏出手机给宋惜发了一条信息。
宋惜不吭声了。
洛望飞点开唐川的资料卡,点击。
叮咚,宋惜看见自己梦寐以求的那个黑色头像联系人出现在聊天界面。
她握紧了手机,迅速地申请好友,后退一步,带着一种愧疚的心情转头看着地面,“我收回刚才的话,我对洛望飞同学的安排没有任何意见。”
向晚星最后的希望破灭了,弱小可怜又无助地站在原地,被洛望飞的影子笼罩着,迷茫地仰着头不知道该看向谁。
“向晚星同学,很高兴成为你的1V1搭档。”洛望飞回过头来,看着面前孤立无援的向晚星,唇角微微翘起,像是盛夏最炽烈的阳光,强势而又不容拒绝地倾注到向晚星的身上,甚至有些刺目到不可直视。
向晚星避开了他的视线,只是说了句“你真无聊”,拿起自己带的作业走到小教室里的位置上开始写起来。
她特地挑了只有一个座椅的位置,但抵不过洛望飞的无赖。
他搬了一个椅子过来,也不坐在向晚星对面,就趴在她旁边,指节有一搭没一搭敲着桌面,看着她写作业。
少年的目光像是一轮骄阳,洒在她的脸上,盯得她周围的空气仿佛都升了温,弥漫着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气氛。
“你没作业写的吗?”向晚星嘟囔了一句。
洛望飞百无聊赖地回答:“没有啊,我之前写数学题写到吐,现在该享福了,只要不退步,偶尔放松放松也没什么。”
向晚星不答话了,再问下去他就该提到他是年级第一的事情了。
死对头的成功比她自己的失败还难受,向晚星一点也不想听,埋头写着英语试卷。
洛望飞趴在桌子上,不吵不闹,安安静静地侧着头看着她写,偶尔伸出手纠正一下她写错了的题。
玩笑归玩笑,洛望飞做正事的时候绝不含糊,能用一句话解释清楚的事情绝不会啰哩巴嗦说两句,但解释思路和答题过程的时候,也会把方法和细节讲得清楚明白,哪怕是底子再差的人也能听懂。
本来坐在宋惜身边的同学都默默竖起了耳朵,拿出笔记本疯狂记录着这珍贵的心得。
而且洛望飞讲题很有耐心,虽然平时和向晚星互相骂对方猪头,但是认真起来,即使一个知识点讲了三遍,他还是非常温和沉稳地低头问向晚星:“你听懂没有?没有我再给你讲一遍。”
完全没有任何不耐烦和嫌弃向晚星的意思。
和平时牙尖嘴利的样子判若两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