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类别:都市言情 作者:狸奴慕 本章:第一章

    1

    雨下得很大。

    顾琛撑着黑伞从医院后门走出来时,雨水已经在地上积了薄薄一层。他本该直接去地下车库取车,却鬼使神差地绕到了急诊室方向。或许是因为今天刚结束的那台手术,或许只是因为想多走几步——作为顾氏医药的继承人,他很少有这种随心所欲的时刻。

    然后他看到了她。

    急诊室外的长椅上蜷缩着一个女孩,浑身湿透,长发黏在苍白的脸颊上。最引人注目的是她右臂上那道狰狞的伤口,鲜血混着雨水,在她脚边积成一小滩淡红色。

    需要帮忙吗顾琛走过去,伞面倾斜,遮住了不断打在她身上的雨滴。

    女孩抬起头,顾琛呼吸一滞。那是一双他见过最漂亮的眼睛,琥珀色的瞳孔在雨夜中像两盏微弱的灯,明明灭灭。此刻这双眼睛里盛满了警惕和疼痛。

    不用。她声音沙哑,试图站起来,却因为失血过多踉跄了一下。

    顾琛眼疾手快地扶住她:我是医生。他亮出工作证,你的伤口需要马上处理。

    女孩犹豫了几秒,终于点头。顾琛这才注意到她另一只手紧紧攥着一个牛皮纸袋,已经被血浸透了大半。

    2

    急诊室里,顾琛亲自为她清理伤口。伤口很深,像是被利器划伤,边缘整齐得可疑。

    怎么弄的他问。

    女孩——她自称叫林玥——避开他的视线:不小心划到的。

    顾琛没有追问。在急诊科待了三年,他见过太多不愿说出真相的病人。但他确定这不是普通的意外伤,更像是……刀伤。

    缝合结束后,林玥的脸色好了些。顾琛递给她一杯热水和干净的衣服——他让助理从医院福利社临时买的。

    谢谢。她捧着水杯,手指纤细得几乎透明,医药费我会……

    不必。顾琛打断她,我送你回家。

    林玥摇头:不用,我自己可以。

    顾琛看着她倔强的侧脸,突然做了个连自己都意外的决定:如果你没地方去,可以先住我家。

    话一出口他就后悔了。顾家少爷从不带陌生人回家,更何况这个女孩身上有太多谜团。但当她抬起那双琥珀色的眼睛看他时,所有理智都蒸发殆尽。

    为什么帮我她问。

    顾琛想了想,诚实地回答:不知道。

    就这样,林玥住进了顾琛的公寓。起初她像只受惊的猫,随时准备逃走。顾琛给她安排了客房,告诉她可以住到伤好为止,除此之外不过问任何事。

    3

    第三天晚上,顾琛深夜下班回家,发现厨房亮着灯。林玥穿着他的旧T恤——对她来说太大了,下摆垂到大腿——正在煮面。看到他回来,她明显僵了一下,然后低声说:我做了宵夜……你要吃吗

    那是顾琛吃过最普通却最美味的泡面。

    日子一天天过去,林玥的伤渐渐痊愈。她开始帮顾琛整理房间,偶尔做饭,更多时候坐在落地窗前看书。顾琛发现她特别喜欢医药类的书籍,有时会对着他的医学期刊一看就是一整天。

    你对这个感兴趣有天他忍不住问。

    林玥轻轻点头:我父亲……曾经是医生。

    曾经。顾琛注意到她未曾详细说起过去时,但没有追问。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秘密,包括他自己。

    4

    一个月后的周末,顾琛难得休息。他带林玥去了城郊的植物园,那里有全国最大的药用植物展览区。那天阳光很好,林玥穿着简单的白裙,在人参种植区前驻足良久。

    顾家在这里有研究项目。顾琛指着远处的玻璃房,我们在尝试人工培育野生人参。

    林玥的眼睛亮了起来:真的我听说野生人参几乎绝迹了。

    所以我们才要研究。顾琛自然地牵起她的手,想进去看看吗

    那一刻,他感觉林玥的手指在他掌心微微颤抖,但没有抽走。

    玻璃房里,顾琛向她展示各种实验数据。林玥听得认真,偶尔提出问题,专业程度让顾琛惊讶。

    你懂的真多。他由衷赞叹。

    林玥的笑容僵了一瞬:我父亲……教过我一些。

    回程的车上,林玥睡着了。夕阳透过车窗洒在她脸上,顾琛忍不住伸手,轻轻拂开她额前的碎发。那一刻他意识到,自己已经无可救药地爱上了这个谜一样的女孩。

    5

    变故发生在两个月后。

    顾琛接到父亲电话,要求他立刻回家。当他走进顾家老宅的客厅时,第一眼看到的是父亲铁青的脸,和桌上那份档案。

    解释一下。顾父将档案推到他面前。

    顾琛翻开,血液瞬间凝固。那是一份背景调查报告,关于林玥——或者说,扶玥。

    6

    扶家独女。顾家世仇。

    照片上的扶玥穿着校服,站在扶家老宅前,神情冷漠。那是五年前的照片,但顾琛一眼就认出了那双琥珀色的眼睛。

    她接近你有什么目的顾父厉声问,窃取商业机密报复

    顾琛的大脑一片空白。他想起扶玥对医药知识的了解,想起她总是回避谈及家庭,想起那个雨夜她满身是血的样子……

    我不知道。他听见自己说。

    7

    当晚,顾琛回到公寓时,扶玥已经离开了。桌上留着一张纸条和一张银行卡。

    对不起。医药费在这里。别找我。

    简单到残忍。

    顾琛疯狂拨打她的电话,全是关机。他找遍了她可能去的地方,甚至冒险去了扶家附近蹲守,一无所获。扶玥就像从未出现过一样,从他的世界彻底消失。

    8

    直到三个月后,顾氏医药遭遇重创。有人举报顾家祖传药方涉嫌抄袭,证据直指扶家早年的研究成果。顾父被带走调查,公司股价暴跌。

    顾琛知道是谁干的。

    愤怒和背叛感几乎将他撕裂。他动用所有人脉调查扶家,发誓要让他们付出代价。在一次商业酒会上,他终于再次见到了扶玥。

    她穿着黑色礼服,站在扶父身边,美得惊心动魄。当他们的目光隔空相遇时,顾琛看到她脸色瞬间惨白。

    好久不见,扶小姐。顾琛举杯,声音冷得像冰,或者我该叫你……林玥

    扶玥的嘴唇颤抖着,没有回答。扶父敏锐地察觉到异常,将女儿拉到身后。

    顾少爷,老人冷笑,听说令尊最近遇到些麻烦真是遗憾。

    顾琛握紧酒杯,指节发白:不劳费心。顾家经历过大风大浪,这点小事不算什么。

    是吗扶父意味深长地说,那我们拭目以待。

    那晚之后,顾琛和扶玥彻底站在了对立面。顾氏医药艰难求生,而扶家步步紧逼。顾琛将所有精力都投入到公司拯救中,用工作麻痹自己。只有在深夜独处时,他才会允许自己想起那个雨夜,想起玻璃房里阳光下的笑容,想起所有本该美好却最终破碎的回忆。

    9

    直到那天,顾琛接到一个陌生电话。

    顾医生……电话那头的声音虚弱得几乎听不清,是我……

    顾琛的心跳漏了一拍:扶玥

    我在仁和医院……血液科……她的声音断断续续,能……见一面吗

    顾琛赶到医院时,几乎认不出病床上的人。扶玥瘦得脱了形,曾经光泽的长发如今枯黄稀疏。但她的眼睛,那双琥珀色的眼睛,依然明亮。

    什么病顾琛直接问。

    再生障碍性贫血……变异型。扶玥轻声说,医生说……很罕见。

    顾琛立刻明白了病情的严重性。这种血液病死亡率极高,传统治疗手段效果有限。

    为什么找我他声音沙哑,扶家有的是钱,可以送你去国外最好的医院。

    扶玥摇头,一滴泪滑落:没用的……我查过资料……只有……她突然剧烈咳嗽起来,护士匆忙进来查看。

    等护士离开后,扶玥才继续说:只有顾家的雪参归元汤……可能有效……

    顾琛僵住了。雪参归元汤是顾家祖传秘方,从不外传。更重要的是,其主要成分正是当年两家争夺的药材研究成果。

    你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他声音冰冷,你父亲举报我父亲抄袭,现在你却来要秘方

    扶玥的眼泪不断落下:我不知道父亲做了什么……这半年我一直住院……直到上周偷听到医生谈话……她艰难地撑起身子,顾琛,我发誓……雨夜那天我只是想逃离父亲的控制……我从来没想过伤害你……

    顾琛转身就走。走到门口时,他听见扶玥崩溃的哭声:对不起……我只是……不想死……

    那声音像刀子一样扎进他心里。

    10

    三天后,顾琛带着一包药材来到扶家。扶父将他拦在门外。

    你来干什么老人厉声问。

    顾琛举起药包:救你女儿。

    扶父冷笑:不需要顾家的施舍!我已经联系了瑞士的专家——

    她撑不到那时候了。顾琛打断他,血液检查显示她的血小板已经低到危险值,随时可能内出血。

    扶父脸色变了:你怎么知道这些

    因为我是医生。顾琛直视老人的眼睛,而且我爱她。

    这句话像炸弹一样在两人之间炸开。扶父气得浑身发抖:荒谬!顾家和扶家势不两立!

    那是你们的恩怨。顾琛声音平静,与我和扶玥无关。

    滚出去!扶父怒吼,我宁可看着女儿死,也不会接受仇人的帮助!

    顾琛没有动:您恨我可以,但扶玥是无辜的。这药方我已经改良过,效果更好。他将药包放在地上,用不用随您。

    说完,他转身离开。刚走出几步,身后突然传来一声闷响。顾琛回头,看到扶父倒在地上,面色惨白。

    扶家乱作一团。顾琛本能地冲回去检查,发现老人是突发心梗。他立即进行急救,同时指挥佣人叫救护车。

    当扶父被送进医院后,顾琛没有离开。他守在病房外,直到医生宣布老人脱离危险。这时,一个佣人匆匆跑来:顾医生……小姐……小姐她吐血了……

    顾琛的心沉到谷底。

    扶玥的病房里,医生们正在紧急抢救。顾琛被拦在外面,透过玻璃窗,他看到监测仪上那条微弱起伏的心电图。

    一个年长的医生走出来,摇头:情况很不乐观……家属在哪

    顾琛站了出来:我是她……朋友。也是医生。

    医生叹息:恐怕……要做好心理准备了。

    就在这时,扶父被轮椅推了过来。老人看起来一下子老了十岁,虚弱得几乎坐不稳。当他看到顾琛时,眼神复杂至极。

    你……为什么还在这里他喘息着问。

    顾琛直视老人:因为扶玥需要我。

    两人对视良久,最终,扶父颤抖着从怀中掏出那包药材——顾琛认出是他留下的药。

    救她。老人声音哽咽,求求你……救救我女儿……

    顾琛没有犹豫,接过药包冲进配药室。三小时后,一碗浓黑的药汤被送进扶玥病房。

    接下来是漫长的等待。顾琛和扶父坐在走廊长椅上,相对无言。凌晨三点,主治医生终于走出来,面带喜色:奇迹……血象开始好转了!

    扶父老泪纵横,而顾琛终于允许自己崩溃。他靠在墙上,任泪水模糊视线。

    一周后,扶玥脱离危险期。当她第一次清醒过来时,看到顾琛趴在床边睡着了,而父亲坐在窗边,静静看着他们。

    爸……她虚弱地唤道。

    扶父走过来,轻轻抚摸女儿的头发:醒了感觉怎么样

    好多了……扶玥的目光落在顾琛身上,他……一直在这里吗

    扶父沉默片刻,长叹一声:自从你发病,他没离开过医院。老人顿了顿,玥儿……爸爸错了……

    扶玥惊讶地看着父亲。扶父继续道:我太执着于过去的恩怨……差点害死你……他看向顾琛,也差点毁了你的幸福。

    顾琛这时醒了,看到扶玥睁着眼睛,立刻握住她的手:你感觉怎么样还疼吗

    扶玥摇头,泪水涌出:对不起……所有的事……

    顾琛温柔地擦去她的眼泪:都过去了。

    扶父悄悄退出病房,轻轻带上门。走廊上,他遇到前来查房的主治医生。

    您女儿恢复得很好,医生说,多亏了顾医生的药方。

    扶父望向窗外渐亮的天色,喃喃自语:是啊……多亏了他……

    11

    半年后,顾氏医药和扶氏制药宣布合并。签约仪式上,顾琛和扶玥站在一起,十指相扣。台下记者提问:两家曾有多年恩怨,是什么促成了这次合作

    顾琛看向扶玥,微笑回答:爱比恨更有力量。

    闪光灯下,扶玥无名指上的钻戒熠熠生辉。

    12

    顾琛站在落地窗前,看着朝阳为城市镀上一层金边。身后传来轻微的响动,他转身,看见扶玥赤着脚从卧室走出来,长发微乱,睡眼惺忪。

    怎么起这么早她揉着眼睛问,声音里还带着睡意。

    顾琛张开双臂,扶玥自然地靠进他怀里。他低头嗅着她发间的淡香,心中涌起一阵满足感。三个月了,自从两家企业合并,扶玥正式搬进他的公寓,每个清晨都像一场美梦。

    董事会七点半开始。他吻了吻她的额头,你再睡会儿

    扶玥摇摇头,仰脸看他:我跟你一起去。

    顾琛皱眉:医生说你需要至少半年的休养——

    我已经好了。扶玥打断他,踮脚在他唇上轻啄一下,而且我想看看爸爸是怎么被你气得跳脚的。

    顾琛无奈地笑了。扶父虽然同意了他们的关系,但在商业决策上仍然处处与顾琛作对。昨天的会议上,老人还因为新药定价问题拍桌子走人。

    好吧,他妥协,但中午必须回来休息。

    扶玥敬了个滑稽的军礼:遵命,顾总。

    13

    阳光透过车窗洒在扶玥脸上,顾琛不时侧头看她。自从那次大病后,扶玥的脸色总是略显苍白,但今天似乎格外疲惫。

    昨晚没睡好他问。

    扶玥的手指无意识地在膝盖上敲击:做了个梦……关于那个雨夜。

    顾琛伸手握住她微凉的手。那晚的事他们很少谈起——扶玥满身是血出现在医院外,她与扶家的决裂,以及后来发现她携带的那些足以证明扶父商业间谍行为的文件。

    都过去了。他轻声说。

    扶玥勉强笑了笑,没再说话。

    14

    董事会进行得出人意料的顺利。扶父虽然板着脸,但没再反对顾琛的新药推广计划。会议结束后,顾琛被几位董事围住讨论细节,等他脱身时,发现扶玥不在会议室。

    他在公司天台找到了她。扶玥背对着门,手里拿着什么东西,听到脚步声慌忙塞进口袋。

    在干什么顾琛走近。

    扶玥转身,笑容有些勉强:透透气。开完了

    顾琛点头,目光落在她的口袋上:你拿了什么

    没什么。扶玥下意识按住口袋,维生素而已。

    顾琛没再追问,但心里升起一丝疑虑。扶玥最近总是神神秘秘的,有时半夜醒来会发现她不在床上,而是在书房翻看医学资料。

    15

    回家路上,扶玥靠在车窗上睡着了。顾琛小心地将她抱上楼,放到床上。趁她熟睡,他轻轻从她口袋里摸出那个小药瓶——没有标签,里面是几粒白色药片。

    顾琛悄悄取出一粒,决定明天拿到医院化验。

    16

    第二天清晨,顾琛被一阵压抑的呻吟声惊醒。扶玥蜷缩在床上,双手紧按腹部,额头上布满冷汗。

    玥儿!顾琛立刻起身,怎么了

    扶玥摇头,声音细若游丝:没事……只是胃痛……

    顾琛伸手摸她的额头,没有发烧,但脉搏快得不正常。他起身去拿药,突然想起那个小药瓶。当他拿着药瓶回来时,扶玥的眼神变得惊慌。

    这是什么顾琛沉声问。

    扶玥咬着嘴唇不说话。顾琛拧开瓶盖,倒出药片——和他昨天拿走的那粒一模一样。

    止痛药他猜测,为什么不告诉我你还在疼

    扶玥慢慢坐起来,脸色比床单还白:不是止痛药……是免疫抑制剂。

    顾琛如遭雷击。免疫抑制剂——这意味着她的血液病……

    你没痊愈。他声音发颤,一直在复发

    扶玥的眼泪终于落下:医生说……进入了慢性期……需要长期服药控制……

    顾琛感到一阵眩晕。他扶住墙壁,努力消化这个信息。六个月了,他以为最坏的已经过去,原来危险从未真正离开。

    为什么不告诉我他声音低沉得可怕。

    我不想让你担心……扶玥伸手想碰他,被顾琛躲开,而且情况很稳定,只要按时吃药——

    稳定顾琛打断她,声音陡然提高,你管这叫稳定半夜偷偷吃药,痛得发抖也不说他深吸一口气,老天,扶玥,我们经历了那么多,你还是不信任我

    扶玥的眼泪止不住地流:不是不信任……我只是……不想成为你的负担……

    负担顾琛苦笑,你以为我爱的只是健康的你

    我知道你不在乎……扶玥哽咽道,但我在乎!看着你每天为我提心吊胆,看着你放弃国外研究所的邀请……顾琛,你有大好前程,不该被我拖累……

    顾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所以你一直在演戏装作痊愈的样子

    扶玥默认了。顾琛感到一阵前所未有的愤怒和受伤。他转身走向衣帽间,开始往行李箱里扔衣服。

    你干什么扶玥惊慌地问。

    冷静一下。顾琛头也不回,免得说出伤人的话。

    你要走

    是你先推开我的。顾琛拉上行李箱,我去酒店住几天。

    扶玥站在卧室门口,单薄的身影摇摇欲坠:顾琛……对不起……

    顾琛停下脚步,但没有回头:我也对不起。对不起没能让你明白,无论健康还是疾病,我都要定你了。

    说完,他大步离开,怕多留一秒就会心软。

    17

    三天过去了。顾琛埋头工作,试图用忙碌麻痹自己。他每晚都回到酒店,盯着手机,希望又害怕看到扶玥的消息。但手机始终沉默。

    18

    第四天清晨,顾琛接到扶父的电话。

    玥儿在你那儿吗老人声音急促。

    顾琛的心猛地一沉:不在。她怎么了

    昨晚没回家,手机也关机。扶父的声音透着恐慌,我以为她去找你了……

    顾琛立刻挂断电话,抓起外套冲出门。他找遍了所有扶玥可能去的地方——公司、医院、他们常去的咖啡馆……一无所获。

    傍晚时分,一个念头闪过顾琛脑海。他驱车前往扶家老宅——那座扶玥从小长大的别墅,自从她搬去和他同住后就很少回去。

    老宅静悄悄的,管家说扶玥没来过。但顾琛有种强烈的直觉。他绕到后院,发现小侧门虚掩着——扶玥小时候常偷溜出来的秘密通道。

    顾琛轻手轻脚地走进去,穿过昏暗的走廊,来到扶玥曾经的卧室。门缝下透出一线微光。

    他推开门,眼前的景象让他的心脏几乎停跳——扶玥倒在床边地毯上,面色灰白,呼吸微弱。床边散落着药瓶和几张纸。

    玥儿!顾琛冲过去,抱起她。扶玥的身体轻得可怕,皮肤烫得吓人。她微微睁开眼睛,嘴唇蠕动却说不出话。

    顾琛抓起床头的药瓶——是抗生素,再看那些纸,是最近的血液检查报告。报告上的数字触目惊心:白细胞极低,血小板危险值……

    坚持住,我送你去医院!顾琛抱起扶玥,狂奔下楼。

    19

    急诊室里,医生们紧急处理扶玥的高烧和脱水。主治医师林医生是顾琛的老同学,他把顾琛拉到走廊。

    情况很糟。林医生直言不讳,血液病急性发作,感染严重。需要立刻进行骨髓移植。

    顾琛握紧拳头:配型需要多久

    亲属最快。她父亲……

    不行。顾琛打断他,扶伯父年纪大了,而且有高血压。他直视林医生,用我的。

    林医生皱眉:你知道非亲属配型成功率有多低吧而且即使配型成功,捐献过程也有风险——

    检查我。顾琛斩钉截铁,现在。

    检查结果出乎所有人意料——顾琛的骨髓与扶玥高度匹配,几乎达到亲兄妹的程度。林医生称之为医学奇迹。

    不是奇迹。顾琛看着昏迷中的扶玥,轻声说,是命中注定。

    20

    手术前一天,顾琛坐在扶玥病床边,握着她的手。她的情况暂时稳定,但仍未恢复意识。

    记得我们第一次见面吗顾琛轻声说,你浑身湿透,像只落汤鸡,但眼睛亮得惊人。他笑了笑,我当时就想,这女孩真麻烦,但麻烦得让人移不开眼。

    扶玥的手指微微动了动,但没有醒来。

    顾琛从口袋里掏出一个小绒盒,打开,里面是一枚简约的钻戒。

    我本来计划在植物园求婚的。他声音哽咽,那里阳光很好,你会喜欢。他将戒指轻轻戴在扶玥的无名指上,先借你戴一天,明天醒来记得还我,我要正式求婚。

    手术很漫长。顾琛先被推进手术室,骨髓抽取过程比预想的更痛苦,但他一声不吭。当他的骨髓一点点输入扶玥体内时,顾琛在恢复室里默默祈祷。

    21

    三天后,扶玥醒了。她第一眼看到的是趴在床边睡着的顾琛,和他手上与自己同款的戒指痕迹——因为手术暂时摘下了。

    她虚弱地动了动手指,顾琛立刻惊醒。

    欢迎回来。他声音沙哑,眼圈发红。

    扶玥的目光落在自己手上的戒指上,眼泪涌出:这是……

    求婚。顾琛握住她的手,你昏迷时我擅作主张了。他拿出绒盒,现在正式问一次——扶玥小姐,愿意嫁给我这个固执的医生吗

    扶玥的眼泪打湿了枕头:可是我的病……

    会好的。顾琛坚定地说,我们一起面对。无论复发多少次,我都会找到方法治好你。他俯身轻吻她的额头,因为你是我的命,玥儿。

    病房门被轻轻推开,扶父站在门口,看着这一幕,老泪纵横。

    22

    一个月后,顾琛和扶玥手牵手走出医院。阳光洒在他们身上,两人的脸色仍有些苍白,但笑容灿烂。

    扶父跟在后面,手里拿着一叠文件:婚礼请柬设计好了,你们看看……

    顾琛接过文件,突然腿一软,扶玥赶紧扶住他:慢点,捐献者先生。

    顾琛笑着搂住她的腰:没事,就是有点虚。回家你给我煮那个可怕的补汤

    这次保证不难喝。扶玥笑着保证。

    扶父看着两人互相搀扶的背影,摇摇头,又笑了。他快步跟上:等等我,你们这两个病号……

    阳光下,三个人的影子拉得很长,最终融合在一起,再也分不清彼此。

    23

    马尔代夫的夕阳将海面染成金色,顾琛赤脚踩在细软的沙滩上,手里端着两杯鲜榨果汁。不远处,扶玥正坐在遮阳伞下,专注地翻看一本医学期刊,海风轻拂她的发梢。

    医生,度假时间。顾琛将果汁放在她面前的小桌上,俯身抽走那本期刊,我娶的明明是扶小姐,怎么天天跟医学文献约会

    扶玥抬头,佯装恼怒地瞪他,但嘴角已经扬起:顾医生,你管得真宽。她拍拍身边的躺椅,坐下,给你看个东西。

    顾琛挤到她身边,扶玥从包里拿出一张纸——医学院的录取通知书。

    你申请了顾琛瞪大眼睛,什么时候的事

    出院后。扶玥的眼睛亮晶晶的,我想了很长时间……既然老天让我活下来,还给了我第二次机会,我想做点有意义的事。她深吸一口气,我想学医,像你一样帮助别人。

    顾琛沉默地凝视着通知书,内心翻涌着复杂的情绪。他为扶玥的决定感到骄傲,却又忍不住担忧——医学院的强度,她的身体能否承受

    怎么了扶玥敏锐地察觉到他的犹豫,你不支持

    顾琛握住她的手:我当然支持。只是……他斟酌着词句,你知道医学院有多辛苦,而且临床实习……

    而且我的病可能复发。扶玥平静地接上他的话,顾琛,我们约定过的,不再互相隐瞒担忧。她直视他的眼睛,我知道风险,但我不想因为害怕就放弃想做的事。

    顾琛看着她坚定的眼神,突然想起初遇时那个满身是血却倔强地说不用的女孩。她一直如此,勇敢得让人心疼。

    好。他最终点头,但有个条件——你必须听我的健康管理计划,不能逞强。

    扶玥笑着凑近,在他唇上轻啄一下:成交,顾医生。

    24

    夕阳完全沉入海平面时,扶玥靠在顾琛肩头,两人赤脚浸在微凉的海水中。

    顾琛,扶玥突然开口,你有没有想过,为什么你的骨髓会和我那么匹配林医生说那种概率简直……

    奇迹顾琛接话,手指缠绕着她的发丝,我想过。医学上确实罕见,但并非完全不可能。

    扶玥若有所思:我总觉得……像是命中注定。

    顾琛没有回答,只是将她搂得更紧。远处,最后一抹霞光消失在天际,海浪声轻柔地包围着他们。

    25

    回国后的生活忙碌而充实。扶玥开始了医学院的预科课程,顾琛则忙于新成立的罕见病研究中心。晚上,两人常常并肩坐在书房,各自埋头于书本和论文,偶尔交换一个会心的微笑。

    一个周末的下午,扶玥在扶家老宅整理父亲的书房。自从两家和解,扶父逐渐将家族事务移交给年轻人,自己则沉迷于钓鱼和园艺。

    这些老文件真该扔了。扶父抱怨着,却还是小心翼翼地将一摞发黄的纸张递给扶玥,你看看有没有什么值得留的。

    扶玥翻阅着那些年代久远的商业合同和药材研究笔记,突然,一本皮质封面的小册子从文件中滑落。她捡起来,发现是一本日记——但不是父亲的笔迹。

    扉页上写着顾明远,1927-1935。顾家祖辈的名字。

    扶玥的心跳加速。她轻轻翻开泛黄的纸页,一段被岁月模糊的文字跃入眼帘:

    民国二十年,三月初五。今日与扶家小姐文萱完婚。虽为两家联姻,然文萱温婉贤淑,日久生情。唯文萱体弱,恐难长寿,余心甚忧……

    扶玥的手指颤抖起来。她快速往后翻,在中间位置又找到一段重要记录:

    文萱病重,咳血不止。余翻阅古籍,得一奇方,以雪参为主药……此方虽险,然别无他法……

    爸!扶玥惊呼,你快来看!

    扶父走过来,看清日记内容后也愣住了:这是……顾家祖上的日记怎么会在我书房

    扶玥脑中灵光一闪:所以顾琛和我的骨髓匹配不是巧合……我们的祖辈曾经联姻过!

    扶父若有所思:难怪……当年两家合作研发药材,后来因为配方归属反目……他摇摇头,几代人的恩怨,原来始于一段姻缘。

    26

    扶玥迫不及待地想告诉顾琛这个发现。她小心地将日记收进包里,计划晚上给丈夫一个惊喜。

    然而,惊喜变成了惊吓。当晚,顾琛接到医学院实验室的紧急电话——扶玥在实验课后晕倒,已被送往医院。

    顾琛赶到医院时,扶玥已经醒了,但脸色苍白如纸。林医生将顾琛拉到走廊,神情凝重。

    不是普通晕倒。林医生递过检查报告,血液指标异常,血小板骤降……我们怀疑是旧病复发,但症状有些不同。

    顾琛快速浏览报告,心沉到谷底。确实,这些指标变化不符合典型复发特征,更像是……变异。

    需要骨髓复查。他声音紧绷,立刻安排。

    病房里,扶玥勉强对顾琛笑了笑:别这副表情,我没事,只是有点累……

    顾琛坐到床边,握住她冰凉的手:累不会让血小板降到30。他深吸一口气,玥儿,我们需要重新评估你的病情。

    扶玥的笑容消失了。她沉默片刻,从床头柜的包里拿出那本日记:本来想给你个惊喜……现在看,也许它能帮上忙。

    顾琛困惑地接过日记,快速浏览后震惊地抬头:这是……我高祖的日记

    我们祖上联姻过。扶玥轻声说,所以我们的骨髓会匹配。而且……她指向那段药方记录,你看这里提到的症状,和我现在很像。

    顾琛仔细研读那段模糊的文字,眉头越皱越紧。确实,日记中描述的咳血不止、面色苍白等症状,与扶玥现在的状况惊人相似。

    我需要查家谱和祖传医书。顾琛站起身,林医生,我需要你配合做一些特殊检查……

    27

    三天后,顾琛带着一叠资料回到医院。扶玥的病情暂时稳定,但检查结果显示她的血液病确实出现了新的变异,常规治疗方案效果有限。

    我找到了。顾琛摊开资料,眼睛布满血丝却闪着兴奋的光,高祖日记里提到的药方,在家传医书中有完整记录。这是一种罕见的血液变异症状,当年被称为雪疾。

    扶玥坐起身:所以我的病……

    不是简单复发,而是原始病症的变种。顾琛解释,当年高祖用改良后的雪参归元汤治好了高祖母,但配方后来失传了。他拿出一张纸,我根据记载重新整理了配方,但缺少关键成分……

    雨夜那天我带的文件。扶玥突然说,里面有一份扶家祖传的药材研究,可能有关联!

    顾琛眼前一亮:文件在哪

    在我公寓的保险箱里。

    顾琛立刻动身。两小时后,他带着一份泛黄的研究笔记回来,兴奋得像个孩子:找到了!玥儿,这就是缺失的部分!

    28

    接下来的72小时是顾琛人生中最漫长的三天。他几乎不眠不休,与医疗团队一起调整配方、测试剂量。最终,一份改良版的雪参归元汤plus诞生了。

    理论上可行,但风险很大。林医生警告,这是实验性治疗,没有临床试验数据……

    我愿意尝试。扶玥坚定地说,我相信顾琛。

    顾琛眼眶发热,他俯身亲吻扶玥的额头:我会一直陪着你。

    治疗过程比预想的更艰难。药物反应强烈,扶玥高烧不退,几次出现危险症状。顾琛寸步不离地守在病床边,监测每一个指标变化,调整每一滴药液浓度。

    29

    第三天深夜,扶玥的情况突然恶化。监测仪发出刺耳的警报,医护人员冲进病房。顾琛被推到一旁,眼睁睁看着妻子痛苦挣扎,心如刀绞。

    当最危急的时刻来临,顾琛做了一个冒险决定——他取出一小瓶自备的药剂,那是根据家族秘方特别提炼的精华。

    让我试试这个。他对林医生说,就一次。

    林医生犹豫片刻,点头同意。

    药剂缓缓注入扶玥的静脉。病房里鸦雀无声,所有人都盯着监测屏幕。一小时后,奇迹发生了——扶玥的体温开始下降,血氧饱和度稳步上升。

    30

    天蒙蒙亮时,扶玥睁开了眼睛。她虚弱地寻找顾琛的身影,发现他跪在床边,头埋在她手边,肩膀微微颤抖。

    顾琛……她轻声唤道。

    顾琛猛地抬头,满脸泪痕。他紧紧握住扶玥的手,说不出话来。

    我梦见你了。扶玥微笑,梦见我们在马尔代夫……你抱怨我和医学文献约会……

    顾琛破涕为笑,小心地抱住她:别再吓我了,顾太太。

    31

    一个月后,扶玥康复出院。她和顾琛站在医院门口,阳光洒在两人身上。

    接下来什么计划顾琛问。

    扶玥笑着看他:首先,完成学业。然后……她眨眨眼,和你一起创办那个罕见病研究中心。我想专攻血液病方向。

    顾琛挑眉:抄袭我的职业规划

    资源共享,顾先生。扶玥调皮地说,反正我们骨髓都共享过了。

    两人相视而笑。就在这时,扶玥突然皱眉,捂住嘴干呕起来。

    怎么了顾琛立刻紧张起来,哪里不舒服

    扶玥摇摇头,突然想到什么,脸色变了:我……我的经期迟了两周……

    顾琛瞪大眼睛,一时间说不出话来。他们一直很小心,但考虑到扶玥的病情和药物影响,医生曾说过受孕几率很低……

    去医院。顾琛声音发颤,现在就去。

    检查结果确认了他们的猜测——扶玥怀孕了。诊室里,顾琛和扶玥手拉着手,听着医生分析风险。

    考虑到你的病史和刚结束的治疗,妊娠风险确实很高。医生严肃地说,但并非完全不可能安全分娩。

    扶玥抚摸着自己平坦的腹部,眼神坚定:我要这个孩子。

    顾琛握紧她的手,既担忧又感动。他知道这意味着什么——九个月的提心吊胆,可能的风险,但也是一个奇迹,他们爱情的结晶。

    32

    回家的路上,顾琛异常沉默。直到进了家门,他才突然抱住扶玥,将脸埋在她颈间。

    我害怕。他低声承认,怕失去你,怕……

    扶玥轻轻抚摸他的后背:我知道。我也怕。她捧起他的脸,但我们一起面对,好吗就像面对其他所有事情一样。

    顾琛深吸一口气,点点头。他单膝跪地,将耳朵贴在扶玥腹部,尽管现在什么都听不到。

    顾医生,才四周大呢。扶玥笑着揉他的头发。

    顾琛抬头,眼中含着泪光:我在跟我们的孩子说话——告诉他必须乖乖的,不许让妈妈受苦,否则爸爸会生气。

    扶玥笑出声,眼泪却落下来。她拉起顾琛,两人紧紧相拥。

    窗外,阳光正好。他们的故事,还将继续……

    33

    扶玥放下手中的超声报告,指尖轻轻抚过黑白图像上那个模糊的小点——十二周大的胎儿,只有李子大小,却已经牢牢牵动着她和顾琛的全部心神。

    顾琛,你看这里。她指向报告上的一个数值标记,医生说这个指标有点异常。

    顾琛放下正在整理的医书,接过报告。阳光透过书房窗户洒在他紧锁的眉头上,将那道深深的皱纹照得格外明显。自从扶玥怀孕,他就像一只警觉的鹰,时刻关注着她的每一个细微变化。

    β-HCG值偏高……他低声念道,声音里有一丝几不可察的颤抖,结合你昨天的发烧症状……

    扶玥握住丈夫的手,感受到他掌心的潮湿。她太了解顾琛了——作为医生,他习惯性地做最坏的打算;作为丈夫,他又比任何人都害怕这些预想成真。

    林医生怎么说顾琛放下报告,强迫自己冷静。

    建议做绒毛活检,排查染色体异常。扶玥轻声回答,但我想先听听你的意见。

    顾琛站起身,在书房里来回踱步。这个动作暴露了他内心的焦虑——平日里雷厉风行的顾医生很少如此坐立不安。

    风险不小。他最终停下脚步,但考虑到你的病史和用药情况,确实需要排除遗传问题。

    扶玥点点头,伸手抚摸自己微微隆起的小腹。尽管才三个月,她已经能感觉到身体里那个小生命的存在——有时是一阵轻微的恶心,有时是一种奇妙的充实感。

    那就做吧。她抬头对顾琛微笑,我们的孩子一定很坚强,像他爸爸一样。

    顾琛蹲下身,将耳朵贴在扶玥腹部,这个动作已经成为他每天的仪式。尽管明知还听不到任何动静,他依然坚持与小豆子说话。

    听着,小家伙。他故作严肃地对着扶玥的肚子说,别让妈妈太辛苦,否则爸爸会生气。

    扶玥笑出声,却在顾琛抬头时捕捉到他眼中一闪而过的忧虑。她知道,顾琛担心的远不止检查本身,而是那些可能的结果——如果孩子真的遗传了她的血液问题……

    34

    三天后,活检结果出来了。顾琛和扶玥并肩坐在林医生办公室,空气中弥漫着消毒水味和无声的紧张。

    有个好消息和不太好的消息。林医生推了推眼镜,好消息是染色体结构正常,没有常见的遗传疾病。

    扶玥松了口气,但看到林医生凝重的表情,她的心又提了起来。

    不太好的消息是……林医生继续道,我们在胎儿细胞中发现了一种特殊基因标记,与顾太太之前的血液病有相似之处。

    顾琛的身体明显僵硬了:具体是什么

    一种罕见的基因多态性,目前医学文献记载很少。林医生调出电脑上的数据,有趣的是,我们在顾先生的DNA样本中也发现了类似标记,只是表现型不同。

    顾琛猛地站起身:这不可能!我做过全面基因检测,从没——

    他突然停住,像是想起了什么。扶玥看着丈夫脸上闪过的恍然表情,立刻明白了——顾家的祖传医书,那里面提到过血脉相传的雪疾。

    我需要查阅一些资料。顾琛声音低沉,能给我们一份完整报告吗

    35

    回家的路上,顾琛异常沉默。直到进了家门,他才突然开口:如果是真的……如果孩子真的遗传了……

    扶玥握住他的手:那我们就像以前一样,一起面对。

    顾琛摇摇头,眼中闪烁着痛苦:不一样,玥儿。这次是我们把孩子带到这个危险中来的。我们明知风险却……

    顾琛!扶玥打断他,声音罕见地严厉,你不能这么想。我们不知道会有遗传风险,而且……她声音软下来,每个生命都值得被欢迎,无论带着什么样的挑战。

    顾琛深吸一口气,将扶玥拥入怀中。他埋首在她发间,嗅着那熟悉的淡香,试图平复自己翻腾的情绪。

    我去查资料。他最终说,一定有办法。

    36

    接下来的日子,顾琛几乎住在了书房。他翻遍了顾家祖传医书和扶玥从老宅带回的文件,试图找出关于这种遗传特征的更多线索。扶玥则负责与医院保持联系,同时坚持自己的医学课程——尽管顾琛多次建议她暂停学业。

    37

    一个雨夜,扶玥被雷声惊醒,发现身边空无一人。她披上睡袍,走向书房。推开门,看到顾琛趴在桌上睡着了,面前摊开着那本高祖日记和一堆现代医学论文。

    她轻手轻脚地走过去,想给他披件衣服,却不小心碰落了一叠文件。蹲下身收拾时,一张泛黄的纸片从文件中滑出——那是雨夜那天她带给顾琛的文件之一,但似乎之前被忽略了。

    纸片上记载着一段模糊的文字:……血脉之症,非病也,乃特质也。若调理得当,可转劣为优……

    扶玥的心跳加速。她摇醒顾琛:你看这个!

    顾琛迷迷糊糊地抬头,看清纸片内容后立刻清醒了。他接过纸片,快速浏览后眼睛亮了起来:这是……扶家祖上的研究笔记!他们早就发现这种遗传特征可以转化!

    扶玥兴奋地点头:所以我们的孩子不是患病,只是需要特殊调理

    顾琛的表情又凝重起来:理论上是的。但具体怎么做……他翻找着桌上的资料,高祖日记提到雪参归元汤可以调理,但孕妇禁用……

    两人相视一眼,同时想到了什么。

    改良配方。扶玥说。

    结合现代医学。顾琛接上。

    接下来的日子,顾琛和医院的科研团队一起,开始尝试将祖传药方与现代基因疗法结合。而扶玥则坚持每天记录自己和胎儿的各项指标,为治疗方案提供数据支持。

    38

    然而,就在研究取得初步进展时,扶玥的身体状况突然恶化。那晚,她正在书房整理资料,一阵剧痛突然从腹部袭来。她勉强拨通顾琛的电话,便痛得说不出话来。

    当顾琛冲进家门,看到扶玥蜷缩在地板上,脸色惨白,身下有一小片血迹,他的世界几乎崩塌。

    39

    急诊室里,医生们紧急处理扶玥的先兆流产症状。林医生将顾琛拉到走廊,神情凝重。

    必须做个选择。林医生直言不讳,继续妊娠风险极高,不仅胎儿可能不保,扶玥的身体也……

    顾琛双手抱头,靠在墙上。作为医生,他明白理智的选择是什么;作为丈夫和父亲,他却无法接受那个选项。

    让我和她谈谈。他最终说。

    病房里,扶玥虚弱地躺在病床上,手不自觉地护着小腹。看到顾琛进来,她眼中立刻涌出泪水。

    孩子……还在吗她颤抖着问。

    顾琛点点头,坐到床边握住她的手:还在。但是……他深吸一口气,玥儿,医生建议终止妊娠。

    扶玥猛地摇头,泪水滚落:不!我们明明已经找到方法了!那个改良配方……

    太冒险了!顾琛声音提高,看看你现在的情况!我不能同时失去你们两个!

    话一出口,顾琛就后悔了。扶玥的眼中闪过一丝受伤,随即变成坚定的光芒。

    顾琛,她轻声说,记得你向我求婚时说的话吗无论健康还是疾病,都要在一起。她将他的手拉到自己腹部,现在这句话也适用于这个小生命。

    顾琛闭上眼,泪水滑落。他知道扶玥是对的——他们不能就这样放弃。但恐惧如潮水般淹没了他,让他几乎窒息。

    我害怕。他低声承认,像个无助的孩子。

    扶玥轻轻抚摸他的脸:我知道。我也怕。她微笑,但我们一起面对,好吗就像以前一样。

    那晚,顾琛和扶玥相拥而泣,最终达成共识——尝试改良后的治疗方案,但设定严格的安全底线,一旦扶玥或胎儿状况恶化到危险程度,立即终止妊娠。

    40

    第二天,顾琛带着全新的治疗方案回到医院。这是他将祖传药方与现代基因医学结合的成果——保留了雪参归元汤的核心成分,但通过纳米技术处理,大大降低了毒性,同时加入了针对特定基因表达的调节剂。

    理论上可行,但风险依然存在。林医生审阅方案后说,你确定吗

    顾琛看向病房里的扶玥,她正对他微笑点头。他转回头,坚定地说:我们确定。

    治疗过程比预想的更艰难。药物反应让扶玥痛苦不堪,她每天呕吐数次,头痛欲裂。顾琛寸步不离地守在她身边,监测每一个指标变化,调整每一滴药液浓度。

    41

    最危急的时刻发生在治疗第七天。深夜,扶玥突然高烧不退,胎儿心率急剧下降。医护人员冲进病房,顾琛被推到一旁,眼睁睁看着妻子痛苦挣扎,心如刀绞。

    当监测仪发出刺耳的警报时,顾琛做了一个冒险决定——他取出一小瓶自备的药剂,那是根据两家祖传秘方特别提炼的精华。

    让我试试这个。他对林医生说,就一次。

    林医生犹豫片刻,点头同意。

    药剂缓缓注入扶玥的静脉。病房里鸦雀无声,所有人都盯着监测屏幕。一小时后,奇迹发生了——扶玥的体温开始下降,胎儿心率逐渐恢复正常。

    42

    天蒙蒙亮时,扶玥的情况终于稳定。顾琛瘫坐在病床边的椅子上,三天三夜不眠不休的守护让他精疲力尽。但他不敢闭眼,生怕一眨眼,眼前的平静就会消失。

    顾琛……扶玥虚弱地唤他。

    顾琛立刻凑上前,握住她的手:我在这里。

    孩子……还好吗

    顾琛点点头,声音哽咽:很好,很坚强……像他妈妈一样。

    扶玥露出疲惫但幸福的微笑,轻轻抚摸自己的腹部。那里,一个小生命正在顽强地生长,承载着两个人的爱与希望。

    两周后,复查结果让所有医生震惊——不仅胎儿状况稳定,扶玥自身的血液指标也显著改善,那种特殊基因标记的表达方式发生了良性变化。

    医学奇迹。林医生摇头感叹,你们应该发表这个案例。

    43

    顾琛和扶玥相视一笑。对他们而言,这不仅是医学突破,更是爱的胜利——当两个家族的智慧与两个人的爱情交织在一起,便创造了生命的奇迹。

    出院那天,阳光格外灿烂。顾琛小心翼翼地扶着扶玥上车,为她系好安全带,又习惯性地摸了摸她微隆的腹部。

    回家咯,小豆子。他轻声说。

    扶玥笑着摇头:还叫小豆子呢,都快五个月了,该有个正式名字了。

    顾琛发动汽车,若有所思:如果是男孩,叫顾念如何念雪的念。

    纪念我们共同战胜的雪疾扶玥会意地点头,那如果是女孩呢

    顾萱。顾琛不假思索地说,纪念高祖的爱妻,扶文萱。

    扶玥眼中泛起泪光。这个名字不仅连接了两家的历史,也象征着他们爱情的延续。

    就这么定了。她握住顾琛的手,不过,我希望是个女孩。顾萱……多美的名字。

    44

    回家路上,顾琛突然将车拐向另一个方向。

    去哪儿扶玥好奇地问。

    给你看个惊喜。顾琛神秘地笑笑。

    车停在一栋新建的大楼前,楼前挂着崭新的牌子:顾扶罕见病研究中心。

    扶玥惊讶地张大嘴:你什么时候……

    一直在筹备。顾琛帮她下车,我想把两家的医学传承与现代科技结合,帮助更多像我们一样的家庭。他深情地看着扶玥,当然,需要等你身体恢复,我们一起……

    扶玥扑进顾琛怀里,喜极而泣。这不仅是一个研究中心,更是他们爱情的见证,是那段雨夜邂逅后所有苦难与甜蜜的结晶。

    阳光洒在两人身上,也洒在那块崭新的牌匾上。顾琛和扶玥手牵着手,站在新的人生起点上,准备共同书写下一个篇章——作为伴侣,作为父母,作为医者,作为彼此生命中不可替代的那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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