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字,本就如露亦如电。
""可朝云终究是妾室。
"她脱口而出,说完又懊恼——怎的对初次见面的男子说这种话?
穆朗却笑出声,从袖中掏出块帕子替她擦拭砚台边缘的墨渍:"姑娘倒是较真。
不过是诗词里的典故,当不得真。
"他指尖擦过她写的"千里孤坟",墨迹在帕子上晕开小团阴影,"倒是姑娘的字,清瘦如竹,倒像......""像春雪?
"她鬼使神差地接过话头,话一出口便想咬舌。
穆朗却认真点头,从腰间解下丝绦替她包扎方才被竹帘划破的指尖:"正是。
这墨污若是沾了,怪可惜的。
"丝绦上绣着极小的"青云"二字,在她掌心轻轻晃着,像他眼底跳动的光斑。
日头偏西时,他抱着一摞书告辞。
她望着他背影,忽然想起父亲说过,这穆朗是寒门士子,靠给书肆抄书换束脩。
可他方才翻看《水经注》时,指尖在"汴河疏浚"那页停留良久,书页间还夹着片干枯的槐树叶——那是去年秋天她捡的,不知何时进了他的书箱。
书斋里还萦绕着他的皂角香。
她铺开澄心堂纸,想接着抄经,却鬼使神差地将《江城子》从头至尾誊写一遍。
折成纸船时,她听见自己心跳如鼓。
朱漆书箱第三层还留着他的体温,她将纸船轻轻放下,触到箱底半卷《水经注》的扉页——上面用朱砂笔写着"束水冲沙法",字迹与她父亲治水奏疏上的批注竟有七分相似。
窗外的玉兰花落了满地,像谁打翻了脂粉匣子。
她捡起一片,对着阳光细看,花瓣上的纹路竟与穆朗腕间的刺青隐约重合。
忽然想起他包扎手指时,睫毛在眼下投出的阴影,比案头的湘妃竹帘还要细密。
原来有些人,初见时便如墨入清水,看似清淡,却早己在心底晕开了痕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