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城西。
张老财府邸,密室。
油灯的火苗跳动,照得墙壁上人影晃动。
张老财搓着手,身体微微前倾:几位上差,那话当真吗周允那逆贼......真要带着东西跑回草原
矮胖的李四端起茶杯,吹了吹浮沫,慢条斯理地喝了一口:错不了,白天在街面上听了一耳朵,不少人都在传阿诗勒部那些大头兵,嘴里也在骂骂咧咧,说什么天冷了,想家了。
旁边高瘦的胡风乔接口:我们找了几个对周允有怨气的旧官吏,他们也说,周允跟延利可汗为分金银的事,脸都快撕破了,还听说周允偷偷摸摸让人往城外运了好几箱东西。
张老财一拍自己的大腿,发出啪的一声:我就说嘛!一个靠着女人脸面混饭吃的废物王爷,哪来的胆子跟朝廷作对借了蛮子的兵威风一下罢了!朝廷的大军一过来,他跑得比兔子都快!
李四放下茶杯,指节轻轻敲着桌面:张老先生这话在理。不过,要往上报,还得有更实在的东西。
他看向张老财:先生在朔州地界上是老人了,门路多。能不能再帮着打听打听,周允手底下的人怎么调动的,他跟延利可汗是不是真动了家伙
张老财把胸脯拍得嘭嘭响:几位上差把心放肚子里!老朽这张老脸,在朔州城里还好使。衙门里,兵营里,都有说得上话的人。保管给几位打探清楚!
那就有劳先生费心了。李四站起身,对着张老财拱了拱手,等朔州城收回来,先生这头功,陛下那边少不了记着。
不敢,不敢!给朝廷出力,是咱们读书人该做的!张老财脸上的褶子都笑开了,眼睛眯成一条缝。
李四和胡风乔交换了一下视线,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放松。
......
帅帐内。
陈默低头站在下方。
主公,张老财那边动起来了,正到处找人递话,帮那几个探子摸底细。我们故意放出去的几个调兵的消息,还有那两场‘吵闹’,他都当真了,一五一十告诉了那几个探子。
周允拿着一块软布,慢慢擦拭着佩剑的剑身,动作没有停顿。
嗯。他们定在什么时候把信送出去
老规矩,子时,城南那破烽火台,用鸽子。陈默回答。
派人看着点,别靠太近,让他们把信放出去。周允把剑插回鞘中,发出噌的一声轻响,目光落在剑柄的纹路上。
主公,真让他们把假消息送走陈默抬头,脸上带着疑惑。
自然。周允走到窗边,推开一条缝,夜风带着凉意吹进来。我要的就是凤琴刖拿到这份信。
她越觉得我要跑,王有诚带兵过来的时候,胆子就越大,步子就越急。
她越觉得我跟延利可汗窝里斗,就越想快点派兵过来,好捡个现成的便宜。
这么一来,他们赶路就不会太小心,粮草、队形,八成会乱。
周允的手指在冰冷的窗棂上点了点。
打仗,不光是看谁的刀快。消息,人心,粮草,时机......哪个都能要人命。
等王有诚最得意,最不把我们放在眼里的时候,我给他准备的那个口袋,才能扎得最紧。
陈默后背有点发凉,低下了头。
这位主公的心思,弯弯绕绕,实在摸不透。
帐篷帘子哗啦一声被掀开。
阿扎古丽提着个皮酒囊,大步走进来,身上还带着外面的寒气。
喂!周允!你跟他在里面嘀嘀咕咕说什么呢藏着掖着的!
她看见陈默,脚步顿了一下,随即扬着下巴问:是不是又琢磨着怎么坑人
陈默赶紧躬身行礼:公主。
周允转过身,脸上没什么表情:陈百户在说城防的事。
阿扎古丽上上下下打量他,又斜了陈默一眼。
是吗我怎么听外面人说,你要跟我们大汗掰了,收拾东西滚回草原去她走到周允跟前,仰头看着他,眼睛睁得圆圆的,你真要走
周允看着她气鼓鼓的样子,伸手指弹了一下她的额头。
你说呢
我看不像!阿扎古丽捂着额头,往后退了一步,哼道,你要真想跑,干嘛又免税又发粮,还天天逼着我的人跟你的人一起修墙挖沟!
还算不笨。周允从桌上拿起一个苹果,丢给她,那是故意放出去的话,给某些竖着耳朵的人听的。
阿扎古丽接住苹果,咔嚓咬了一大口,腮帮子鼓鼓地问:给谁听
给那个坐在龙椅上,等着看我倒霉的女皇帝。周允的眼神冷了下去。
还有,给她手下那个自以为是的蠢货将军。
他转回身,走到地图前,手指点在朔州南面,那条通往大乾腹地的粗线上。
鱼,就快来了。
这网,还得再收紧一点。
......
子时。
城南废弃的烽火台,黑得像个巨大的坟包。
几个人影贴着墙根,压低了身子移动。
高瘦的胡风乔从怀里摸出个小竹筒,手脚麻利地往一只灰鸽子的腿上绑。
快点!你赶紧的啊!这鬼地方瘆得慌!矮胖的李四压着嗓子催促,脑袋不停地左右转动,警惕地看着四周的黑暗。
胡风乔绑好竹筒,把鸽子托在手里,刚要抬手——
站住!什么人!
一声厉喝响起!
哗啦啦!
黑暗里突然冒出十几条人影,手里都拿着兵器,火把呼地点燃,把烽火台上下照得一片亮堂!
不好!中计了!李四脸色惨白,转身就想跑。
胡风乔手一哆嗦,鸽子扑棱棱掉在了地上。
抓起来!一个脸上带疤的军官小四一挥手。
士兵们嗷嗷叫着扑了上来。
李四和胡风乔哪里是对手,没动几下就被摁在地上,绳子捆得结结实实。
那只鸽子和腿上的竹筒,被小四弯腰捡了起来。
带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