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DNA匹配的噩梦
我盯着技术科递过来的报告,纸面上的黑字像蚂蚁一样爬进我眼睛里。
样本比对结果:匹配度99.9%。
小张叼着根没点的烟,斜眼看我:师兄,你家那只肥橘,最近没溜出门吧
我喉咙发紧,干笑一声:扯淡,猫毛不都长一样
可我知道他在说什么。这已经是第七起了——城里连续七起凶杀案,每个现场都散落着橘猫的毛。而我家黄油,是只左耳朵带疤的虎斑橘猫,全市可能就这一只。
巧合。我把报告揉成团扔进垃圾桶,结案别老往玄学上靠。
小张耸耸肩走了,可我能感觉到他眼神里的怀疑。
回家路上我脑子里全是案子细节。七个死者,有混混,有白领,甚至还有个退休教师,表面上毫无关联。但我知道他们有个共同点——他们都和我有关。
三年前那个混混,是我亲手送进去的抢劫犯,后来在牢里上吊了。退休教师,是我五年前经手的一桩家暴案里的丈夫,案子最后不了了之。
冤有头债有主。
我掏出钥匙的手有点抖。门一开,黄油就蹲在玄关,绿眼睛在黑暗里发光。
今天乖不乖我弯腰摸它脑袋,它却一扭头躲开,爪子啪地按在地上什么东西上。
是今早的报纸。
我浑身血液瞬间冻住。报纸应该还在门外信箱里,我根本没取进来。头条赫然印着最新凶杀案的地址——这案子两小时前才发生,报纸不可能登出来。
黄油慢悠悠地抬起爪子,露出报纸上被它按住的照片。死者那张脸我很熟悉——是我两年前误抓的一个小偷,后来证明抓错了人。
你他妈到底想干什么我掐住黄油后颈把它拎起来。
它歪着头看我,突然伸出舌头舔了舔鼻子。
喵。
那晚我做了个梦。梦见黄油蹲在我胸口,爪子按着我喉咙。它张嘴说话,声音却是个小女孩的:爸爸,你为什么不帮我报仇
我惊醒时浑身是汗,发现黄油真趴在我胸口,绿眼睛直勾勾盯着我。
滚下去!我一把掀开它。
它轻巧地落在地板上,尾巴高高翘着走出卧室。我跟过去,看见它蹲在电视柜前,用爪子不停地抓柜门。
我拉开柜子,里面是我存放旧案卷宗的档案盒。黄油一爪子拍在最底下那个盒子上,盒子上标着日期——2018年5月12日。
那是我职业生涯最耻辱的一个案子。
五年前,护城河里捞上来个十六岁女孩。局里草草定性为自杀,就因为她书包里有本写满厌世句子的日记。但我知道不对劲——女孩右手指甲缝里有不属于她的皮肤组织,后脑勺还有钝器伤。
我坚持要查,可第三天局长亲自把我叫去办公室,甩给我一沓照片。照片上是我老婆和小张在酒店门口搂着进电梯。
管好自己家事。局长这么说的。
案子就这么结了。
黄油还在抓那个档案盒,发出刺耳的噪音。我把它拎开,盒子却自己掉下来,里面的照片撒了一地。
最上面那张是案发现场照片,女孩湿漉漉的尸体旁边,有团模糊的橘色——当时我没注意,现在看清楚了。
是只被砸烂脑袋的猫。
照片背面有人用红笔写了一行字,字迹已经褪色:
爸爸,我的猫呢
我手抖得拿不住照片。黄油不知什么时候又蹲到我脚边,正用脑袋蹭我的小腿。
它的左耳朵上,有道和照片里死猫一模一样的疤。
2
摄像头里的鬼手
我盯着那张照片,感觉后脖颈的汗毛一根根竖了起来。
黄油还在蹭我的腿,喉咙里发出呼噜呼噜的声音,像个普通到不能再普通的家猫。可我知道它不普通——至少从昨晚开始,它就不再是那只我养了十年的猫了。
我弯腰捡起照片,强迫自己再看一眼那只死猫。没错,左耳上那道斜疤,和黄油的一模一样。
这他妈到底怎么回事……我低声骂了一句,把照片塞回档案盒。黄油歪着头看我,突然跳上茶几,一爪子拍开了电视遥控器。
电视屏幕亮起来,正在播早间新闻。
今晨在城西废弃工厂发现一具男尸,死者系……
我手里的档案盒啪地掉在地上。死者那张脸我认识——是当年负责女孩溺亡案的辖区片警,姓李。五年前就是他第一个赶到现场,坚持说女孩是自杀的。
黄油蹲在电视柜上,尾巴尖轻轻摆动,绿眼睛盯着屏幕上的死者照片。然后它转过头,看着我。
喵。
我后背一阵发凉。
下午在局里,我偷偷调出了李警官的尸检报告。死亡时间凌晨两点到四点,死因是颈动脉被锐器割裂——和前六起案子一模一样。
现场又发现猫毛了我问技术科的小王。
小王点点头:橘猫毛,已经送去比对了。
我知道结果会是什么。
回到家,我坐在沙发上盯着黄油。它正趴在窗台上晒太阳,毛茸茸的肚子一起一伏,看起来人畜无害。
你到底是怎么做到的我低声问。
黄油睁开眼睛,看了我一眼,又懒洋洋地闭上。
我掏出手机,下单了一个微型摄像头。
摄像头第二天就到了。我把它藏在黄油项圈的铃铛里,调整好角度,确保能拍到它的一举一动。
今晚咱们看看你到底在搞什么鬼。我摸了摸黄油的脑袋,它不耐烦地甩了甩耳朵。
晚上十点,我像往常一样吃了两片安眠药——自从接手这些案子,我就开始失眠——然后关灯上床。
但我没真的睡着。
我睁着眼睛等到凌晨一点,客厅里传来轻微的响动。我摸出手机,打开监控APP。
画面里,黄油正蹲在茶几上,慢条斯理地舔爪子。突然,它停下来,转头看向摄像头——就好像知道我在看它一样。
然后它跳下茶几,悄无声息地走到阳台,用脑袋顶开纱窗,钻了出去。
卧槽!我猛地坐起来,手忙脚乱地抓过外套追出去。
监控画面剧烈晃动,黄油在夜色中穿行,熟练地跳过几道围墙,最后停在一栋破旧的公寓楼前。
我的心跳快得发疼——这是小张住的公寓楼。
黄油从一扇开着的窗户钻进去,画面突然一片漆黑。几秒钟后,光线重新亮起来,但角度变了——摄像头似乎被摘下来了。
然后我看到了一双手。
一双戴着乳胶手套的人手,正捏着黄油的爪子,蘸着什么红色的液体——是血。那双手抓着黄油的爪子,在墙上划着什么。
冤
有
头
字迹和所有凶案现场的一模一样。
我的呼吸几乎停止了。那双手腕上戴着一块表——一块我再熟悉不过的表。
那是我去年生日时老婆送的,上周莫名其妙丢了。
画面突然一阵天旋地转,最后定格在一张脸上——
是我的脸。
我穿着睡衣,眼睛半闭,表情呆滞,像个梦游的人。
然后画面黑了。
我站在小张公寓楼下,浑身发抖。手机上的监控画面已经断了,最后显示的时间是凌晨2:17。
现在才2:05。
楼上突然传来一声惨叫。
我冲进楼道,三步并作两步跑上三楼,一脚踹开小张的房门——
小张瘫坐在沙发上,脸色惨白,脖子上三道血痕正汩汩往外冒血。
黄油蹲在茶几上,慢条斯理地舔着爪子上的血迹。
它转头看我,嘴角微微上扬,像个诡异的微笑。
喵
3
笼中猫的死亡预告
我盯着小张脖子上那三道爪痕,喉咙发紧。血顺着他的指缝往外冒,他嘴唇哆嗦着,却说不出话。黄油蹲在茶几上,尾巴尖轻轻摆动,像是在欣赏自己的杰作。
救护车!我掏出手机,手指发抖地拨了120。
黄油跳下茶几,慢悠悠地走到我脚边,蹭了蹭我的裤腿。我低头看它,它仰起头,绿眼睛里映着客厅的灯光,像是两团鬼火。
小张突然抓住我的手腕,指甲几乎掐进我的肉里。你......你的猫......他声音嘶哑,它说话了......
我后背一凉。说什么
它说......下一个是你老婆......
救护车的鸣笛声由远及近。黄油突然从我脚边窜开,消失在黑暗的走廊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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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我把黄油关进了宠物笼。
老实待着。我蹲在笼子前,看着它。黄油歪着头看我,眼神平静得可怕。
我拿出手机,翻出老婆的号码,犹豫了一下,还是拨了过去。
喂她声音里带着睡意。
你最近......小心点。我盯着黄油,特别是晚上。
怎么了
没什么,就是......我话没说完,突然听见笼子里传来抓挠声。黄油正用爪子勾着笼子的铁丝,一点一点往外拖什么东西——是我藏在沙发下的旧案卷宗。
操!我冲过去,但已经晚了。卷宗被扯出来,哗啦一声散在地上。黄油精准地翻到五年前那个女孩溺亡案的现场照片,一爪子按在照片边缘——那里有个我之前从没注意到的细节:一只小孩的手,从水里伸出来,像是在求救。
照片背面写着一行字:爸爸,你为什么不来救我
我手一抖,手机掉在地上。老婆的声音从扬声器里传出来:喂喂你那边怎么了
黄油在笼子里站起来,前爪搭在铁丝上,直勾勾地盯着我。
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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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午,队长把我叫进办公室。
李警官的案子,你有什么看法他递给我一份文件。
我翻开一看,是尸检报告的补充说明——死者指甲缝里发现了微量的猫毛,DNA检测结果刚出来:和我家黄油匹配。
这不可能,我合上文件,案发当晚黄油一直在家。
队长叹了口气:监控显示你当晚确实在家。但问题是......他顿了顿,法医说李警官的死亡时间是凌晨两点到四点,而你家小区的监控显示,两点十五分你一个人走出了单元门。
我脑子里嗡的一声。什么
你自己看。队长把平板推过来。监控画面上,一个穿着我常穿的那件灰色外套的人低着头走出楼道,右手似乎抱着什么东西——一团橘色的毛茸茸的东西。
这不是我,我声音发干,我当时在睡觉。
队长意味深长地看了我一眼:你最近是不是又开始吃安眠药了
回家路上,我拐去药店买了一瓶维生素。回到家,我翻出床头柜里的安眠药,倒出两粒放在纸巾上,又拿出刚买的维生素对比——一模一样。
有人把我的安眠药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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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上,我把黄油锁在阳台的笼子里,又在笼门上加了把锁。
别想再搞什么花样。我隔着玻璃门对它说。黄油安静地趴在笼子里,眼睛在黑暗中发着幽幽的光。
我吞了两片维生素——确保今晚不会梦游——然后躺在床上,强迫自己入睡。
半夜,我被一阵刺耳的抓挠声惊醒。
妈的......我揉着眼睛坐起来,看向阳台。月光透过玻璃门照进来,笼子里空空如也。
笼门完好无损,锁也好好地挂着。但黄油不见了。
我跳下床,拉开玻璃门。笼子里只剩下一张纸条,上面用歪歪扭扭的字迹写着:
下一个是你老婆。
她明天晚上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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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
酒店里的血腥真相
我盯着那张纸条,手指不受控制地发抖。老婆确实明天回来——她出差一周,明天晚上的航班。这事我只在电话里提过一句,连局里的同事都不知道。
黄油是怎么知道的
我翻出手机,拨通老婆的电话,响了很久没人接。又打她酒店房间的座机,还是没人。
操!我抓起车钥匙冲出门。
老婆出差住的酒店在邻市,开车要两个小时。我闯了三个红灯,一边开车一边继续打电话。
快到酒店时,电话终于通了。
喂老婆的声音带着浓浓的睡意。
你在哪我声音发紧。
酒店啊,还能在哪......她打了个哈欠,大半夜的,怎么了
锁好门,别让任何人进去,我马上到。
什么你过来了她声音突然清醒了几分,出什么事了
我正要回答,突然听见电话那头传来一声轻微的喵。
你那边有猫我猛地踩下刹车。
什么猫她莫名其妙,哦,可能是楼下野猫吧,我窗户开着的......
关窗!现在!我吼道,我十分钟到!
挂断电话,我闯了最后一个红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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酒店前台睡眼惺忪,不肯给我房卡。我亮出警官证,谎称有紧急案件,她才不情愿地告诉我老婆住在517。
电梯太慢,我直接冲上楼梯。五楼走廊静悄悄的,只有我的脚步声在回荡。
517房门紧闭。我敲了敲门,没反应。
是我!开门!我又用力敲了几下。
门内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然后是老婆警惕的问话:你一个人
对,快开门!
门开了一条缝,老婆的脸出现在门后。看到确实只有我一个人,她才把门完全打开。
到底怎么了她穿着睡衣,头发乱糟糟的。
我冲进房间,四处查看。浴室、衣柜、床底——没有黄油的踪影。
你没事吧有没有看到一只橘猫我喘着气问。
你大半夜跑来就为了问这个她皱眉,没有,什么猫都没......
她的话戛然而止。我们同时听到了那个声音——
喵。
声音来自窗外。
我冲到窗前,猛地拉开窗帘。黄油蹲在窗外的空调外机上,绿眼睛在夜色中闪闪发亮。它嘴里叼着什么东西——一块手表。
我的手表。
这......这是.......老婆声音发抖,它怎么跟来的
黄油放下手表,用爪子推了推。然后它抬起头,张开嘴——
爸爸,你终于来了。
一个小女孩的声音从猫嘴里发出来。
老婆尖叫一声,踉跄着后退。我僵在原地,浑身的血液都凝固了。
黄油——或者说那个借黄油身体说话的东西——继续用小女孩的声音说:你找到杀死我的人了吗
你......你是谁我声音嘶哑。
我是小雨啊。猫头歪了歪,五年前,护城河里,你答应过要帮我找到凶手的。
我腿一软,差点跪在地上。小雨——那个溺亡女孩的名字。
你......你是那个女孩老婆惊恐地问。
猫转头看向她,突然露出一个诡异的微笑——猫本不该那样笑的。阿姨,你也认识凶手哦。
就在这时,房间门突然被刷开。
小张老婆惊讶地看着门口。
法医小张站在门口,手里拿着张房卡。他看到我和黄油,脸色瞬间变得惨白。
你......你们......他后退一步,转身想跑。
黄油发出一声刺耳的尖叫,猛地从窗外扑进来,直冲小张而去。
不!我伸手去抓,但已经晚了。
黄油扑到小张脸上,爪子狠狠划过他的喉咙。鲜血喷涌而出,小张捂着脖子倒在地上,抽搐了几下就不动了。
黄油优雅地落在地上,舔了舔爪子上的血。然后它抬头看我,小女孩的声音又响起来:
现在你知道谁是凶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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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
淤泥下的旧戒指
房间里安静得可怕,只有小张的血在地毯上蔓延的声音。老婆瘫坐在床边,脸色惨白。黄油——或者说小雨——蹲在小张的尸体旁,绿眼睛盯着我。
是你......杀了那些人我声音发抖。
我只是帮你完成了你该做的事。猫嘴开合,发出小女孩的声音,这些人,都是害死我的人。
我看向小张的尸体,突然明白了什么:他是......凶手
他和我爸爸是同事。猫说,那天晚上他们喝了酒,在护城河边看到我一个人走......
老婆突然倒吸一口气:我想起来了!小张以前确实和李警官关系很好,他们经常一起喝酒......
猫点点头:我挣扎的时候抓伤了他的手腕,他手上一直戴着那块表遮住伤痕。
我这才注意到小张的左手腕内侧确实有几道陈旧的抓痕。
那其他人呢我问。
他们掩盖了真相。猫的声音变得冰冷,李警官伪造了现场,局长压下了案子,那个混混看到了却没报警......
我终于明白了这一连串凶杀的规律——所有死者都和五年前那个案子有关。
那你为什么......用我的猫我艰难地问。
猫歪了歪头:因为你答应过要帮我。那天你看着我的尸体说我一定会找到凶手,记得吗
我确实记得。那是我第一次出现场,看到那么小的孩子惨死,我发誓要抓住凶手。
但你后来放弃了。猫的声音带着责备,所以我借用了你埋掉的那只猫的身体——它是我生前养的猫,和我一起被害的。
我终于把一切串联起来:五年前案发现场那只死猫,突然复活出现在我家门口的黄油,以及这些年它越来越怪异的行为......
现在一切都结束了。猫转身走向窗户,我可以安息了。
等等!我叫住它,为什么现在才动手为什么要等五年
猫停下来,没有回头:因为凶手上周才扔掉那块表——证据终于出现了。
它跳上窗台,突然剧烈抽搐起来。我冲过去,看到黄油的身体开始融化,像蜡一样变成一滩橘色的淤泥。
谢谢你,爸爸。最后一句是小雨的声音。
然后它就消失了,只剩下一滩散发着腥味的淤泥,和淤泥里闪闪发光的东西——
一枚婚戒。
我捡起来,看到内圈刻着张&林——小张和他妻子的名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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案子最终以小张利用催眠气体制造连环杀人案结案。没人相信超自然的部分,但证据链很完美:
小张手腕上的抓痕与死者DNA匹配;在他家搜出了制造催眠气体的工具;那块表上的血迹也被证实是死者的。
至于我局里认为我是被小张下了药,才会在监控里出现梦游的行为。
一个月后,我和老婆搬了家。收拾东西时,我在沙发后面发现了一张泛黄的儿童画:一个火柴人牵着猫,下面歪歪扭扭地写着爸爸和黄油。
背面是一行小字:小雨和爸爸永远在一起。
我盯着那张画看了很久,最后把它放进了行李箱。
晚上,我正在新家整理书架,突然听到窗外传来一声熟悉的——
喵。
我猛地回头,却只看到一片被风吹动的草丛。
(全文完)